文/熊丙奇

2023年度国考报名结束。据媒体报道，截至11月3日，总报名人数已突破250万，相比2022年增加了50万人，同比增长25％。

而与此同时，从9月底开始，作为公考培训市场占有率第一的上市公司，中公教育欠薪、陷入退费纠纷的话题在微博上持续发酵。

多家媒体报道，除了员工反映“不遵守合同的规定发工资，发工资还分不同岗位外”，媒体还收到多位中公教育学员的投诉，称到达新的退费排期后，仍未收到退费。联系机构后却被告知将推行“分期退费”制度，即在学员新的退费排期到达后，将退费总额分10期退还，共计10个月还清。

欠薪与退费纠纷，对于一个培训机构来说，是资金链断裂的重要表现——没钱来发工资与退学费了。这当然是机构面临的严重危机，需要以对员工与学员负责的态度，直面危机进行处理。而作为行业“龙头”企业，出现这样的问题，是值得深思的。

简单来说，是“保过”与“培训贷”两大刺激机构快速做大的经营战略，让机构陷入当前的危机。而这也是当前成人职业培训整个行业，面临的共同问题。如果不摈弃以“保过”与“培训贷”方式来扩大营收规模的经营思路，成人职业培训的火爆只会“昙花一现”，整个成人职业培训行业，都会陷入危机中。

我国《广告法》规定，“教育、培训广告不得含有对升学、通过考试、获得学位学历或者合格证书，或者对教育、培训的效果作出明示或者暗示的保证性承诺”，这意味着“保过培训”本身就是违法的。但是，在具体的运营中，有的成人（职业）培训机构把“保过”作为营销的“卖点”，承诺“考过收费，不过退钱”。这当然具有极强的吸引学员的作用。而这种营销手段，也逼迫其他机构采用同样的方式，否则就不会有学员选择——其他机构都承诺保过，你们怎么不承诺？

由机构出面担保为学员操作“培训贷”，则是在“保过”承诺基础上，更刺激学员购买培训课程的招数。没有钱培训没关系，可贷“培训贷”，“考过还贷款，没过不用还贷款”，这对学员来说，就是“贴心到位”的服务。

在“保过”与“培训贷”两大强力营销措施的推动下，营收的数据、学员的数据无疑十分好看，这有利于机构吸引融资、运作上市。然而，“保过”+“培训贷”模式，终究不可持续。因为这种模式自身存在严重悖论。“保过”与“培训贷”的目的是为了吸引学员，扩大规模，可是，通过的比例并不会随学员增长而同步增长，反而会随着学员的快速增长而严重下降。如今年国考招录计划为3.71万，报名人数250万，从理论上讲，这250万考生，都是公考培训客户，如果他们都选择公考培训，平均学费1万元，就是250亿元，可是，假如“不过退费”，最终需交学费的就只有3.71万人，以不过全退测算，真实收入只有3.71亿元。如果机构还操作“培训贷”，那就要代学员归还近250亿元贷款利息，于是出现的经营情况是，号称营收规模巨大，可大部分需要退费，还承担了贷款利息、员工的薪酬、房屋租金，其必然结果是难以为继。机构还不了贷款利息，也退不了费，学员也就得自己归还“培训贷”，陷入退费与贷款纠纷之中。

这是十分简单的道理。但是为了规模、体量，机构只看眼前，而不顾长期发展，在初期，这一模式会促进机构快速发展，而随着规模扩张，退费率越来越高，资金的缺口就会越来越大。据报道，中公教育2022年6月22日回复深交所年报问询函称，2019至2021年，公司退费率分别为44.14%、46.54%、68.46%，整体呈现增长趋势。

机构显然也意识到这种经营模式的问题，希望取消“保过”模式，然而，这已是“骑虎难下”。因为对于学员来说，以前有“保过”，现在取消，就会选择不报班。更重要的是，这很难形成行业的一致行动，你取消而其他机构不取消，学员就会流失到其他机构。“保过”经营模式，本质就是行业恶性竞争的产物，显然，要取消这种经营模式，就需要行业回归理性竞争。

遗憾的是，我国面向成人的招考（公考、考研）、考证（教师资格证、律师证）、考级（四六级等）培训，都存在继续这种模式的趋势。原因在于，机构想快速扩大规模，而“保过”+“培训贷”是最容易获客的方式。虽然培训机构一再出现的退费纠纷，告诫消费者在选择机构时，不要被“保过”与“培训贷”诱惑，要警惕掉入陷阱，然而，很多学员在出问题、遭遇纠纷前并不会有这种防患意识，还是会轻信“保过”承诺，并认为机构不会出现资金问题。

成人职业培训机构、行业要稳健发展，必须告别“保过”与“培训贷”模式，不能再追求培训规模，而必须重视培训质量，并以这样的经营思路，引导消费者理性选择培训。这样的培训行业，看上去并不“火爆”，也没有动辄上千亿上万亿的市场规模，但却是规范的，能走远的。（作者是知名教育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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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 羊城晚报·羊城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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