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熊丙奇

历经3年建设，粤港澳大湾区新高校——香港科技大学（广州）9月1日正式开学。这所大学打破传统高校的院系之分，首设“枢纽”和“学域”学术架构，将为世界高等教育改革探路。

据介绍，学校设四大“枢纽”，涵盖15个“学域”。港科大（广州）校长倪明选表示，目前人类社会遇到的挑战，不是单一学科所能解决，学科交叉的重要性日益显见。在传统学术架构下，条条框框太多，影响着学科交叉合作的有效性。“用‘枢纽’和‘学域’取代传统的‘学院’和‘学系’学术架构，可推动学科交叉融合，促进新兴学科和前沿学科发展，这在全球高等教育界是一项创举。”

“枢纽”“学域”的学校架构设计，对于一所高校来说，确实是全新的。但这只是字面上的创新，还是实质性的创新，还需要进一步观察。如果在师生看来，“枢纽”其实就是“学院”，“学域”就是“学系”，那不过是字面上换一个说法而已。只有推进真正意义的学科交叉融合，赋予“枢纽”“学域”超越院系的内涵，才会让这一探索富有意义。

这和近年来国内高校正推进的新文科、新工科、新农科、新医科等建设，以及按专业大类招生培养一样。新文科、新工科，究竟新在哪里？与传统的文科、工科有什么不同？如果只有“新”的提法，但没有“新”的实质，那就是“新瓶装旧酒”。新文科、新工科区别于传统文科、工科的地方，就是推进学科交叉融合，促进新兴学科发展。可从高校具体办学现实看，在学科建设中，有实质性创新的并不多。

推进学科交叉融合，这是高校的办学方向。但总体看来，内地高校在推进学科交叉融合时，存在以行政力量推动学科交叉融合，而院系的自主性、教师的积极性不够的问题。这也就使学科交叉融合大多浮于表面。这有两方面原因：一是传统的院系架构，对院系发展、教师的考核评价，主要还是基于院系进行，这也就导致各院系各自为政。如据媒体报道，为促进学科交叉、产学研一体化，国家推出跨学校、研究院、学科、企业的合作项目，为获得项目，高校、研究院、企业携手，可却存在“申请项目时同心同德、项目立项时同舟共济，获得项目后同床异梦，利益分配时同室操戈，最后同归于尽”的“五同现象”，所谓交叉、合作是为了利益，而不是为了发展。

二是院系和教师均缺乏自主权，教育与学术资源配置、教育事务和学术事务的管理，由行政部门主导，包括设置专业，院系教授也缺乏话语权。这导致教授在进行教育教学、开展学术研究时，并不是出于怎样进行一流的教育，开展一流的研究，整合各种可以利用的资源，推进教育与学术创新，而是考虑怎样完成行政的数量考核评价。我国高校中存在的“唯论文”“唯帽子”“唯项目”“唯奖项”等评价问题，影响高校教师把精力用在真正的教育与学术研究之中。

深入推进实质性高水平的学科交叉融合，就需要直面现实问题，其关键在于建立现代大学制度。对于一所新建的大学来说，打破传统的院系架构，是容易，但更重要的是，要建立新的学校内部治理结构。如对于“枢纽”，要发挥“枢纽”的中心作用，就必须赋予“枢纽”充分的自主权。同时，要让每个“学域”中的教师，充分施展自己的才华，就要赋予教师教育教学、学术研究的自主权。“枢纽”“学域”如何高效运转，值得关注。事实上，只要建立现代大学制度，不需要打破传统院系架构，也能面向学科前沿，推进学科的交叉融合。追求高质量教育与学术研究的教授们，会根据学校的办学定位、办学条件，紧密跟踪学科的发展前沿，开展学科建设，探索适应新时代的人才培养模式。也就是说，现代大学制度是基础性制度设计，在此基础上，以“枢纽”“学域”替代院系，建立新的架构体系，才真正具有开创性。

所以，叫“枢纽”“学域”还是叫“学院”“学系”并不重要，关键要看学校内部的运行机制，教育权、学术权掌握在谁的手中，是怎么进行教育与学术事务管理的。在高等教育普及化时代，我国新建大学的目的，不只是增加一所大学，扩大高等教育资源，而是要探索、推进高等教育改革，整体提高我国高等教育的竞争力。对于学校的改革、创新，全社会要给予支持。

（作者是知名教育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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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 羊城晚报•羊城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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