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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CI官网链接：https://newclimate.org/
碳市场对于中国实现《巴黎协定》下的承诺作用有限
http://www.reei.org.cn/blog/643
蒙古电力部门减缓气候变化努力：电力部门排放途径预测以及相关健康影响分析
大家好，我是磐之石林佳乔，今天为你解读的报告是由新气候研究所（NewClimate Institute，NCI）牵头撰写，并在2020年3月中旬发布的一篇关于蒙古电力部门温室气体减排的分析报告，全称是《在国际气候减缓努力背景下：蒙古电力部门的碳排放途径预测以及相关健康影响分析》。对原文感兴趣的听众，也可以点击音频文稿中的报告链接进行阅读。
新气候研究所NCI是一家在2014年11月在德国成立的非营利智库机构【德国有限责任非营利公司（limited liability non-profit）】，成立时间不长，但是做了很多事情，NCI主要致力于全球应对气候变化行动的研究，包括国际气候谈判、气候行动追踪、气候融资和碳市场机制等方面的知识分享。在国际上受到广泛关注并引用的气候行动追踪网络（Climate Action Tracker， CAT）就是新气候研究所的一个旗舰项目，简单说这个气候行动追踪就是看各国在气候行动方面做得好坏与否？它首先将各国政府减缓气候变化的承诺与《巴黎协定》中“将升温控制在远低于2摄氏度和努力将升温控制在1.5摄氏度以内”的目标进行了对比与分析，以评估各国是否有希望实现各自的气候承诺。
还是说回这份报告，这份报告是由来自NCI的气候政策分析师和气候专家所编写的，一共有6位作者，其中一位作者（Frauke Roeser）是NCI的创始人之一，她曾在气候和可持续能源政策及国际发展等领域拥有超过15年的经验，工作侧重于推进发展中国家的气候政策。在成立NCI之前，她曾担任阿根廷前规划部的气候政策顾问，还曾在英国和德国的几家国际咨询机构工作多年。相比之下，其他几位作者都比较年轻，但他们都致力于国际气候行动跟踪，也在定量分析温室气体排放轨迹情景方面颇有研究。
这份报告其实是国际气候倡议（International Climate Initiative, IKI）的一个项目产出，这个项目全称是“东南欧、东欧、南高加索以及中亚国家的气候政策能力发展（第三期）”，项目由德国政府资助。主要是由NCI和德国国际合作机构（GIZ）承担研究工作，与蒙古的环境和旅游部，以及能源部合作，结合蒙古国内专家的意见，目的是在2018至2020年期间蒙古需要更新NDC的背景下，为蒙古国的主要利益相关方提供电力部门的政策讨论以及政策建议。我再多说两句NDC，它全称是国家自主贡献（Nationally DeterminedContribution），中国在2016年9月正式批准了《巴黎协定》并提交了NDC；简单说NDC就是各国向联合国提交自己的气候行动目标，然后通过汇总找出差距，再通过分摊、经济援助、技术转移等方式提高全球温室气体减排力度。《巴黎协定》是《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下继《京都议定书》后第二份有约束力的气候协议，并为2020年以后的全球应对气候变化行动方案作出了安排。该协定目标的实现依赖于各国对于完成NDC的努力，因为这种“自下而上”的控排方法是过去的国际气候协议中没有尝试过的，所以也给各国如何提出具有雄心的减排提出了挑战，同时如何全面兼顾各方诉求也是一个重要问题。更多信息也可以参考我之前写过的文章。这里我有点啰嗦了，但我其实是为了照顾大多数听众吧，做一个气候变化谈判的背景介绍。
一、报告研究背景介绍
那好，我们接下来进入正题，首先介绍一下这份报告的研究背景。根据全球目前的气候变化发展趋势，预计到2100年，也就是80年之后，全球年平均气温将上升3摄氏度。对于蒙古国来说，到2050年，蒙古国年平均气温可能已经上升了2-3摄氏度，所以蒙古面临的形势可能更危急，也更需要采取气候减缓行动来实现更有雄心的气候承诺。蒙古也是2016年国内批准加入《巴黎协定》，确定了该国的NDC，也就是在2030年BAU（business as usual，基准情景或叫照常发展情景）情景下减少14%的温室气体排放量，相当于每年减少730万吨二氧化碳当量。《巴黎协定》呼吁各缔约方在2020年之前提交各国更新的NDC。目前蒙古只是在2019年11月发布了NDC更新的草案，还没有正式提交更新的NDC。以上就是报告的背景，总结来说就是蒙古面临的气候变化风险更高，当前气候承诺不足，需要作出更有雄心的努力。
二、为什么研究电力部门的排放途径预测？
了解了这份报告的研究背景，下面解读为什么是研究电力部门的排放途径预测？
第一：蒙古电力部门煤炭依赖度高，煤炭发电碳排放高。蒙古是一个煤炭生产和出口大国，2019年蒙古煤炭产量累计为5038万吨，比2018年增长1.7%，煤炭出口量为3660万吨，比2018年增长1%。在蒙古2017年的能源组成中，煤炭占一次能源消费比例的70%，石油占26%，其他能源（天然气+可再生能源）占4%。同年，蒙古的煤炭发电占比高达89%。
第二：蒙古预计在未来很长时间内还将非常依赖于燃煤发电。现有（1吉瓦）燃煤发电厂（1吉瓦 GW = 1000兆瓦 MW=100万千瓦）和计划中的燃煤发电厂（7吉瓦，包括5.3吉瓦的Shivee Ovoo电厂）。而且蒙古还拥有非常漫长寒冷的冬天：从9月到4月室外均温是零下6摄氏度；11月到1月在零下20摄氏度。（因此蒙古极度依赖于既能提供电力又能供热的燃煤热电联产技术）
第三：国际气候谈判这一大背景。巴黎协定建议缔约方提交分部门的发展战略，并将2030年的减排目标与2050年挂钩；（2018年，蒙古国碳排放量为1953万吨，比2017年增长了5.8%，占全球碳排放的0.05%）
最后，电力部门低碳化带来的共同收益。低碳化电力部门带来的共同社会经济收益：减少空气污染、健康收益、绿色工作。
三、研究方法
清楚了为什么这份报告专门研究电力部门的排放途径预测，下面简单介绍一下这份报告所用到的研究方法。这份报告运用的是情景分析的方法，对蒙古电力部门在照常发展情景（CDS）和巴黎协定情景（PAS）下的未来发展进行情景模拟分析。照常发展情景（CDS）是指在当前国家政策和蒙古政府2018年的电力装机扩张计划得到充分执行的假设下，对电力部门碳排放轨迹进行量化；巴黎协定情景（PAS）是基于在巴黎协定下可再生电力占比的文献预测。
研究首先利用PROSPECT+这样一个情景评估工具分别对两种情景下的碳排放量进行预测。在得到碳排放数据之后，再利用电力供给空气污染影响模型（AIRPOLIM-ES），来量化从CDS->PAS所带来的潜在健康收益。健康影响评价主要基于三种污染物PM2.5，氮氧化物以及二氧化硫。根据发电量和污控设备估算污染物排放量，并通过GIS对每个发电厂暴露的人口数量进行了估算，然后根据暴露剂量-反应方程计算出两个健康关键指标：死亡率以及早死率，以及生命损失年（years of life lost）。这两个模型都是基于excel的，是之前提到的IKI的一个产出，工具很重要，所以项目组做出excel形式，使用门槛较低，也是很用心的。这两个工具在NCI网站上都可免费下载使用，网站上有两个工具每一步的教程，你可以根据教程来操作，自己设定想要的情景、设定电厂的属性例如容量、寿命等。两个工具都容易上手操作，使用界面也都比较简洁。同样也可以在音频文本末端直接点击NCI官网获取。
四、报告中的三个要点解读
研究方法也了解了，下面解读这份报告想对蒙古政府发出的三点非常明确的信息内容。因为这份报告还是很明显的政策倡导性研究。首先，这份报告指出了蒙古当前的电力发展计划是有问题的。根据报告中照常发展情景下的预测，如果2018年10月蒙古能源部公布的煤电产能扩张计划（1.7吉瓦，没有计算5.3吉瓦那个电厂）都能得以实施，即使是未来电力需求持续增长的前提下，都足以满足蒙古到2050年的电力需求。煤炭产能扩张的装机容量将导致从2022年起蒙古电力供应的大幅度过剩，而且那些装机未来可能会成为搁置资产，因为发电量将远高于需求。当然了，这份报告中也存在一个问题，就是没有充分考虑到散煤的使用被电力替代，以及交通电动化程度很高的话，那模型中未来的电力需求可能低估了。
虽然蒙古未来10年也有基于水电和风电的可再生能源产能扩张的计划，但该研究模型分析结果表明，在2030年至2050年期间，蒙古发电结构不会发生重大变化，煤炭发电仍旧是蒙古发电结构的重要组成部分。而且可再生能源产能扩张目标过分依赖于水电，2020至2030年期间规划的可再生能源产能中，约60%是水电。在总共830兆瓦的水电厂规划中，约800兆瓦是大型水电项目。由于潜在的环境影响和气候变化导致项目运营会受到影响，这些水电项目能否开发通常面临较高的不确定性，主要是由于融资困难和电网连接问题等原因。2019年修订的《可再生能源法》可能会为蒙古的可再生能源发展和投资提供一个更可靠的环境，但所有计划中的项目是否能得到实施，仍需日后进一步观察。
按照目前蒙古政府燃煤电厂的扩张计划，以及开发新水电项目的不确定性，蒙古的碳排放量未来将不会显著降低。长期而言，蒙古如果按照当前的电力发展计划来发展的话，蒙古的碳排放量并不能与《巴黎协定》下的升温控制目标保持一致。
下面再说一下，《巴黎协定》情景的结果，那基于可再生能源的加速普及，预计到2050年，蒙古的碳排放量与2015年的水平相比，需要大幅度减少60%-100%，百分之百意味着什么：所有能源都来自与可再生能源，再辅以一定程度的CCS（碳封存与捕获）。但考虑到蒙古对煤炭的高度依赖，蒙古政府可能会选择在2050年以后较长的时间内运营一些燃煤电厂。为了履行其气候承诺，蒙古政府在2050年以后不应推迟逐步退煤的政策。
所以，总结来说，如果蒙古按照照常发展情景走的话，那未来煤电将避免不了成为搁置资产，浪费巨量投资，又排放大量污染物；如果按照巴黎协定情景发展，把排放控制住的话，蒙古政府需要重新审查目前的燃煤电厂扩建计划，以避免建设不需要的燃煤电厂。
第二点是电力供应部门中长期规划对未来碳减排十分重要。《巴黎协定》要求所有缔约方“制定和交流长期低温室气体排放发展战略，也称为长期战略（long-term strategies）”。在2020年各缔约方需要提交更新的NDC以及长期战略，那各部门的中长期规划是必不可少的，尤其是排放大户电力部门。尽管缔约方应分别向联合国（UNFCCC）提交长期战略，但理想情况下，各缔约方应将其2030年的中长期减排目标与部门层面的战略联系起来，概述各部门在2050年的碳减排愿景。这样可以提高缔约方长期规划的透明度和可信度，并且也能明确需要由国际社会提供的财政和技术支持到底是多少。
直到2030年，两个情景下（CDS VS PAS）电力部门的碳排放差别不大，有些PAS情景（根据不同文献确定了一个排放范围）甚至还高于CDS。但是2030年之后就逐渐差距拉大，主要是因为蒙古目前的NDC和主要能源计划都是针对2030年。蒙古决策者可以利用电力部门的PAS的排放范围分析，为其部门的低碳规划提供参考，并向国际社会通报资金和技术支持方面的需求。
那最后一点就是，该报告是想警示蒙古政府燃煤电厂导致的空气污染会带来负面的健康影响。尽管蒙古大多数颗粒物排放都是来自于供暖和做饭的散煤燃烧，以及车辆尾气排放，但燃煤发电是蒙古空气污染的第三大来源，约占总量的6%（亚行，2018年）。如果目前的燃煤电厂扩张计划得以全面实施，在2020年至2050年这30年的期间，预计会有1500多人因燃煤发电造成的空气污染而过早死亡，平均每年50人死亡，这相当于有4万出头的生命损失年。其中超过70%的健康影响是由尚未运行的燃煤发电厂造成的，包括ShiveeOvoo燃煤电厂，后面我们将对它进行解释
这个分析结果仅是保守估计，污染物对儿童的影响、其他污染物（除PM2.5、氮氧化物以及SO2）对健康的影响、乌兰巴托的地形特征（群山围绕、空气寒冷干燥、污染物不易扩散）等在模型中没有被考虑，过早死亡和生命损失年数可能比这份报告估计的还要高。
五、报告与中国的联系
刚才我们一直在提及ShiveeOvoo燃煤电厂这份报告中所提到的5.3吉瓦的燃煤发电厂(Shivee Ovoo燃煤电厂) （参考：国内目前最大的燃煤电厂也就在2.5吉瓦的水平，有4吉瓦左右的还在建设中）。根据蒙古政府规划，这个发电厂是计划将其所有电力供应给中国使用。这个电厂自2005年就开始筹建，随后被推迟了好几次，从当前计划表明，这个燃煤电厂将建在距乌兰巴托260公里的地方，装机容量为5.3吉瓦。该电厂如果建成将对蒙古电力部门的排放产生重大影响，因为该电厂的碳排放将都要计算在蒙古的排放清单中，而不是中国，尽管所有电力都将输出给中国。
根据可查到的资料显示，这个燃煤电厂属于蒙古一家能源公司的项目产出，该项目旨在成为东北亚电力互联互通的基石，包括化石燃料和可再生能源发电。地图上显示是离我们内蒙古包头市较近，距离中蒙边境400公里的地方建设。2016年初，中国国家电网公司选择了三家机构对该项目进行了可行性研究。但目前并没有查到该燃煤电厂生产的电力全部输送给中国的资料。
六、报告中提出的政策建议
这份报告在最后也提出了不少政策建议，那在这期海外智库报告解读的最后，我想跟你分享其中最主要的三条建议。
第一条，是加快蒙古电力部门未来的四个气候减缓行动。这份报告确定了四个中期可执行的气候行动。一是在首都乌兰巴托和其他省会城市实施可再生能源供热的试点项目；二是完善可再生能源整合的输电网（完善和扩大输电网，将区域能源系统与中央能源系统连接起来，促进可再生能源容量的并网和整合）；三是提高可再生能源并网运行能力；四是进一步促进可再生能源的国家研究、规划和培训能力（提高能源部门的人力资源能力，获取关于可再生能源和其他低碳技术的专业知识和技能）
第二，是蒙古决策者需要对低碳转型进行进一步的分析。这份报告中对于两种情景下的蒙古电力部门未来的长期发展进行模拟分析，这为决策者了解《巴黎协定》温控目标对于蒙古低碳转型的影响提供了第一个见解。但是如果蒙古想从严重依赖煤炭发电向2050年低排放电力组合过渡，决策者需要扩大目前的分析范围，了解低碳转型对其他相关部门的影响（e.g. 煤矿开采或者供暖部门）。例如，有必要研究蒙古如何找到替代煤矿开采收入的方法，以确保未来的经济增长；以及描绘出到2050年如果没有化石燃料，供暖部门可能会是什么样子。
第三条，蒙古决策者需要考虑那些逐步淘汰煤炭而受到影响的社区，如何规划一个公平转型（Just Transition）。这份报告探讨了蒙古气候减缓活动可能带来的社会经济效益，例如避免过早死亡或者创造就业机会。作为全球逐步淘汰煤炭燃烧的努力的一部分，与煤炭相关的工作岗位的未来充满了不确定性，因此，蒙古决策者需要积极地为那些受煤炭相关工作岗位减少影响的社区进行公平转型，提供必要的支助。
最后我想要说的就是蒙古碳排放目前虽然很小，都不到全球总排放的千分之一，但是目前的国际气候谈判的新形势就是不论排放大小、不论发达贫穷，气候变化议题需要全球的通力合作，我们的目光也不只是局限在有多少温室气体减排，而是这些减排举措所带来的共同收益。
这期海外智库能源与气候变化报告解读就到这里了，如果你有什么疑问或者对这份报告感兴趣，可以留言或与我们取得联系。那我们下期再见。
解读：林佳乔
文稿整理：袁雅婷、林佳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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