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晚·花地·文化

花地·大学文苑|张议尹:羊城的春,住在冬天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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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张议尹 华南师范大学文学院 2023级汉语言文学专业

羊城的春总是住在冬天的怀里。

天气预报显示有寒潮来袭,电视台的蓝色天气标志像被揉皱的宣纸,在珠江水面投下深色倒影。冻吗?影响出行吗?人们还来不及发问,云层之上的阳光却已按捺不住,它乘春潮而来,比强冷空气更汹涌,干燥地充盈在高楼小巷之间,令满城木棉情不自禁地蓄势待发。

木棉花的花苞鼓胀起新生的汁液,带着一出羞涩的碧绿春意。此刻,却有另一种红已将广州城浸透:西关骑楼下,阿婆晾晒的腊味红晃晃地在穿堂风里摇晃,油润的光映着满洲窗的彩色玻璃,倒比大红春联更早洇开了年节的暖色。

暖,冬,似乎是矛盾的两方,在广州却成了经典搭档,一唱一和起新春序曲。冬日未过,似乎已春满大地,万物复苏。字面意义上的立春在日历上还隔着不少数字,地理层面的春季仍在遥远的北国酣眠,羊城的春意已在冬日里唱起了对新生命的赞歌。

由人创造的春之盛会——春节在这里格外应景,除夕未到,街坊们便已热情似火地一起摆弄起橱灶、行走于花市。明明是寒冬时节,当北国还在倒数着“六出飞花入户时”,南粤大地上的桃花早已绽出第一抹绯红。

西湖路上,金旦果列队凯旋,蝴蝶兰振翅欲飞。卖吊钟花的阿叔总是念叨:“一朵吊钟十二朵,月月平安到年尾。”然后用红丝带给年花系一个漂亮的结。手指飞舞间,年花也蒸腾出一片绚烂的彩雾,在如昼的灯光下闪着明亮的光。小儿女们举着七彩风车穿行花海,飞速转动的叶片牵引出历史的光影在温暖的风中晃动着,千年商都的流风余韵,更见意蕴悠长。

“罗浮山下四时春”。岭南的暖冬曾让大诗人苏轼的诗句生出不一样的况味。是啊,广州似乎从不曾真正寒冷,所谓的寒潮,也不过是南风窗上转瞬的霜花。

时令尚早,春意便已漫溢出千家万户的防盗窗栏,流淌过大街小巷,甚至掠过木棉树枝头,似乎要带出那跃跃欲试的火红。

此时的陈家祠里,砖雕檐角透亮,灰塑的荔枝缀满新漆的金粉;荔湾涌畔,发糕油角甜香,油锅里的煎堆咕嘟咕嘟翻着金浪。阿妈们围着红漆木盆,翻拌腊肉、芋头丁和瑶柱粒做馅,不锈钢勺在百年的西关大屋里叮当作响。“年晚煎堆,人有我有”的俗谚娓娓道来,渗透出广府人特有的温暖与淳厚。

美食也似乎因为没有经历过寒风刺骨的痛苦,散发着富足气息十足的醇香。甜蜜的冰凉盘旋在一盘盘冷却的广式马蹄糕上,裹挟着普洱的甘醇,在舌尖化开甜甜的春意;再来一口油角,或者笑口枣,对,还有那些用红纸妥帖包裹着的煎堆,大年初二茶楼里的虾饺、烧卖……牛乳状的雾模糊了岭南彩窗的冰裂纹,在热气腾腾的“一盅两件”里,人与人之间的情谊却愈发清晰、甜蜜、绵长。

广州的冬不像北方那样实体化,人们也会适时地换上冬装,但在羊绒大衣泛起的棕色波浪里,脸颊却被门前摆放的一盆盆饱满的年桔映上红光。

想来有趣,广州偶尔的低温天气似乎是为了激活人们的奇妙创意,就像一种催化剂,催发了人们热爱生活的本能。年轻人会趁湿冷尚未渗到掌心,在难得的晴天里自由着装:皮靴搭超短裙,长裙配风衣,撞色的皮带配着格纹的围巾,锐利而明艳地在街道上奔忙而过,与转角处盛开的年花相得益彰。

广州的冬天竟如此春意盎然,让人不禁脚步轻快。晨起拜神的清香尚未散尽,早茶的氤氲蒸气已满室飘香,白云山顶还飘着零星细雨,沙面岛上的老榕树已在以气根为笔,于珠江水面挥就千变万化的“春”字。街上人头攒动,其间闪动的光是广州人明媚的笑容,也是各种鲜花的娇艳。

羊城的春天,就这样在不知是否真正来过的冬天里热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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