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汪恒

南方的五月，天气湿热，令人烦躁。晚上8点多钟，我还在办公室写季度工作报告，写着写着，无意间抬头看到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日期，猛然惊醒——明天就是六一儿童节，我与女儿还有个“六一”承诺！

半个月前的傍晚，我推开家门就被六岁的女儿小满扑了个满怀。她攥着幼儿园发的六一心愿卡，眼睛亮晶晶地说：“爸爸，老师说可以把愿望画下来寄给星星邮局，只要爸爸妈妈在儿童节那天拆开，愿望就能实现！”卡片上歪歪扭扭的蜡笔画里，戴蝴蝶结的小女孩骑在大人肩头，前方是旋转木马和棉花糖组成的彩虹。

那时，我正忙着对各个部门的季度工作进行检查考核。接过卡片后，我随手把它塞进公文包，回了她一句：“六一那天，爸爸一定陪你，带上你和妈妈去坐旋转木马，还吃棉花糖。”可后来我连续数天上班、加班、出差，那张心愿卡竟在密密麻麻的日程表里消失得无影无踪。直到此刻，我才想起来。

走出办公室时天已黑透，街边商铺挂满气球和彩带。路过玩具店，橱窗里粉色的芭比娃娃礼盒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想起去年儿童节，小满曾眼巴巴望着橱窗里的娃娃，最后却懂事地说：“爸爸，太贵了，咱不买了。”我和妻带她到广场旁边的游乐场，坐上了旋转木马，她坐在上面兴奋地向我们招手。妻对她说：“你爸爸明天还要上班呢，我们早点回去。”虽然有些不舍，但小满还是很乖巧地从旋转木马上下来了。

回到家里，已是晚上10点了。妻说：“小满等你好久了，希望你记得承诺，明天能够带她过六一。”

我轻手轻脚推开小满的房门。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她蜷成小小的一团，枕边露出半截心愿卡的边角。我轻轻抽出那张卡，借着月亮的微光，我看见卡片背面用拼音写着：“爸爸忙，没关系，我把愿望改成‘爸爸不要太累’了。”那些字迹被水痕晕开，在寂静的夜里，我的眼泪砸在了卡片上。

儿童节当天，我一大早就跟领导请了假，义无反顾地。此刻我只想抛开案头堆积的文件，去触摸六月的微风，去感受女儿的笑容，让阳光爬上她的眉梢。

清晨的阳光照进客厅时，小满揉着眼睛走出来。看到我没去上班，她有些惊讶。我把她拥进怀里，指着收拾好的芭比娃娃、外出的行李与食物，说：“走吧，今天我们一家三口去游乐场，坐旋转木马，买很多很多的棉花糖……”

游乐场里，小满骑在我的肩头欢呼着数云朵。旋转木马的彩灯映在她笑弯的眼睛里，棉花糖的甜香混着她的笑声，织成一张柔软的网。

当她举着棉花糖，透过棉花糖中的圆圈向上看，喊道：“爸爸，快看，天上真的有彩虹呢！”我抬头去看，真的，有道彩虹出现在天上！我忽然明白，承诺不该是悬在孩子心头的期待，而应是铺就成长之路的砖石。

暮色渐浓。我们回到家中，坐在阳台上看晚霞。小满靠在我怀里，说：“其实，没有芭比娃娃和旋转木马也没关系，只要有爸爸陪我就行。”这句话像一记重锤，敲开了我被工作填满的生活。

原来，孩子要的从来不多。我从公文包中拿出那张心愿卡，小心收好。最珍贵的承诺，从来不是遥不可及的未来，而是此刻触手可及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