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

在一片小树林旁边

他遇见他的老师

一位上了年纪的女人

正要到医院去看病

她曾为他们讲授过尼采

“上帝死了”

“人是一条肮脏的河流”

现在，她患上了癌症

她独自一人

遇见他

好像见到某位亲人

她紧锁眉头

语调低沉

仿佛有一种温柔

要从她无力的嗓音中散发出来

一个丰富的生命

在致命的病痛中败下阵来

紧紧握住的是

记忆中一阵恍惚的水声

那是初冬的湖水

在离日出还早的时辰

在某个瞬间

意外地波动

他感到一股凉意

来自时间深处

“也许只因为

她是女人”

不易觉察

一阵微风从他们之间升起

脚下的落叶翻身

向世界露出它更为枯朽的一面

让他感到

这一刻

更加难以忍受

就像多年以后

他自己也成为教师

渐渐意识到

生活本身

就是一种癌症

像他曾经的老师

在一阵难以抗拒的激情里

他告诉学生

“人类是某种应当被克服的东西”

“生活在孤独里犹如生活在大海之中”*

 *引号里均引自尼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