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欢迎来到蜜蜂的通识杂货铺，这一讲我会继续带着大家认识陌生的埃及神话。在上一讲通识之中，我对埃及神话的整体特点做了一个简要的概述，相较于其他神话，埃及神话具有多变性与散乱性的特点，这与埃及文明本身的特点有关。著名的人类学家弗雷泽曾在他的《金枝》中提到，人类一切原始的宗教都起源于早期的图腾崇拜。在这一点上，古埃及也不例外。古埃及神话的起源也是源自于早期在尼罗河沙洲生活的大小部落信仰的动物图腾之上，比如老鹰、朱鹭、鳄鱼等等。为什么？因为相比于这些动物，人类在早期时是很虚弱的，他们惧怕自然界的一切，因此自然而然地认为这些生活在他们生活聚落周边的凶兽猛禽便是自然神力的化身。

1 具备动物特征的拟人化神祇：

虽然每个聚落都因本身的特点演变出来不同的图腾崇拜，但是在每个部落不同的图腾崇拜系统中，总有同一个抽象符号出现——太阳。虽然古埃及不像当今的现代人了解那么多理性知识，但是感官还是很敏感的。太阳带来光明与温暖，给种子发芽的希望，让世界充满生机。古埃及人崇拜太阳，可以算是他们对生命敬畏的体现之一。早期古埃及的太阳神可算是形态各异，每个部落都有不重样、不同名的太阳神，而这些部落在之后漫长的吞并统一过程中，太阳神祇也渐渐形成了一个被普遍公认的形态，就跟我在上期通识中讲到的一样，他们用一个神圣而且简洁的单音节词汇给她命名——拉（Ra）。就这样围绕着拉的诞生，早期的埃及神话就这么慢慢形成了。

古埃及早期有关太阳神拉的浮雕

就这样，稚嫩的古埃及文明在尼罗河的沙洲之上艰难成长着，文明的进步也在一点点推动着古埃及人才智的增长。于是，他们的神话中不再只是单纯着存在纯动物形象的神祇，而是渐渐有了一些人的形态。他们开始相信，神作为自然的产物之一，应该也跟人类一样，会吃会喝会洗澡。他们认为，神之所以为神，是因为他们具备了某些强大的动物能力，比如鹰的视觉、狼的嗅觉、鳄鱼的捕食能力等等，于是他们将这些动物的物理特征与人类的形体结合，出现了很多拟人化的神，比如鹰神荷鲁斯、死神阿努比斯等等。之所以在古埃及神话中很少存在跟希腊罗马神话一样完全人形的神，其实在一定程度上跟他们所处的地理环境有关，相比于生活在地中海的古希腊罗马人，埃及人的生活环境要更加恶劣。对于生活在沙漠之中的埃及人，生存本就是一个极大的难题，于是在他们眼里那些因为在惨烈的竞争中生存下来的动物生灵，天生就具备着神圣的圣灵之光。

狮身人面像反映了古埃及人早期对于神的朴素认知

2 依据统治者变换的神话体系：

作为早期的古文明之一，埃及文明的整个政治结构具有其本身的独特性，令人惊讶的是，在那个远古的时代，古埃及的政治统治体系就演变出了一种类似于之后的行省制的政治体系。在那个时候，古埃及全境被划分成了n个诺姆（Nome），这里所说的诺姆可以近似地看作现当今美国的每个“州”，但是这两者还是存在着一些不同，因为这些诺姆都应该算作是每个不同的、相对独立的小部落政权。可以这么说，“古埃及”其实并不是单纯指代一个完整的主体国家，因为它更接近于一种部落联盟般的存在，而这个联盟中的小部落成员就是“诺姆”。除此外，因为长期相对独立的发展，每个诺姆之间的文化差异也是很明显的，他们所崇拜的神祇也是五花八门，有些崇拜胡狼、有些崇拜鳄鱼、有些崇拜河马等等。随着历史的变迁发展，这些诺姆不免会为了土地发生大小规模的战争，其中有些诺姆在战争中被其他强大的诺姆吞并，有些诺姆在战争中不断扩大自己的政治影响力，成为一片区域的霸主。这个称霸的诺姆，为了宣扬其统治区域的主权，会强行推行自己的文化到整个统辖的区域范围，就这样，一个诺姆的神就会因为其统治区域的扩大而成为一个疆域内的神。照此逻辑可知，如果某个诺姆能一统天下，那么这个诺姆的神祇也就能成为整个埃及的神祇。就这样，随着统治埃及的诺姆的不断变换，埃及神话中的众神祇也会轮番更替，形成了不断演变且不稳定的古埃及神话体系。

就这样，早期的古埃及深陷于诺姆间的相互征伐中，直到一个人的出现。就如同在中国传说中黄帝征服炎帝、九黎和苗蛮部落，统一了中国一样。在古埃及的传说中，也有这么一个人，他就是来自于迪比斯的尼美斯。尼美斯带领自己的部族，通过多年不断的征伐，最终统一了埃及，成为上下埃及之王。在当时，上埃及在埃及南部，下埃及在埃及北部，二者以白墙为界，一分为二。白墙在之后希腊攻陷埃及时改成了孟菲斯，但是在埃及人这边，白墙才是孟菲斯的真正名称。尼美斯的统一，迎来了古埃及的古王国时代，他是古埃及第一个共主，我们所熟悉的“法老”头饰是他生前的装扮，在之后被人们叫做“尼美斯头饰”，是法老的标志性物件之一。他开创的王朝就这样成为了古埃及的第1王朝，在埃及历史上一共存续了共31个王朝。

“尼美斯头饰”是古埃及法老的标配之一

3 拥有不朽荣光的古王国时期：

在古埃及人朴素的自然观里，地上政局的变换同时也会引起天空的变化。因为尼美斯的统治，来自上埃及的鹰神荷鲁斯就这样逐渐成为了整个古王国时期埃及人供奉的主神。但是在这期间，其他各诺姆的神并没有因此消失，而是变成了各个大小的地方神。

荷鲁斯在神话中是一位鹰头人身的神祇，同时，他的形象也被人们时常描述成一只鹰站在王宫门口，象征着王权的守护者。因为此时的荷鲁斯成为了上下埃及共同信仰的主神，这就跟之前埃及人信奉的太阳神产生了重合，就这样荷鲁斯的神格也因此提升，同时拥有太阳的神威与人间的王权，成为了古埃及新的太阳神的化身。在古埃及神话中，荷鲁斯的眼睛非比寻常，因为他的左眼代表的是月亮，右眼代表的是太阳。古埃及人时常会用荷鲁斯的眼睛做成辨别善恶、捍卫健康与幸福的护身符，以保佑自身平安。

与太阳神拉合体的鹰神荷鲁斯

不过，之前我们所说的太阳神拉并没有因此而消失，在之后第5王朝，统辖埃及全域的诺姆变成了赫利奥波利斯（今开罗），赫利奥波利斯将他们崇拜的主神阿图姆（Atum）神与太阳神融成了一个神，成为了更为强大的太阳神阿图姆-拉。就这样，拉神不光重新成为埃及共神，而且其威严在统治者心中变得更加神圣不可侵犯。除此外，赫利奥波利斯也整理了本身散乱的古埃及神话，使其开始变得有些近似体系化。他们将拉神与他们常信奉的神祇结合，产生了古埃及神话中的“九柱神”体系。在那个时期，为表示对于最高神拉的崇拜，所有的统治者会自称是“拉的儿子”。因为古埃及人笃信名字的魔力，所以他们会用象征太阳的圆圈将自己的名字圈出来，这就是之后人们所说的“王名圈”的来历。太阳在上，国王在地，神和人的界限渐渐模糊，埃及最高的统治者开始作为太阳神拉在人间的代言人，开始以人神合一的形象统治尼罗河流域，我们熟悉的很多著名法老都是在这个期间诞生的，比如胡夫金字塔的主人。

古埃及神话中的“九柱神”

4 痛苦黑暗的第一个中间期：

所谓盛极必衰，虽然第5王朝给古埃及带来了不朽的荣光，但在第5王朝后的古埃及发展进入了颓势。从第6王朝开始，古埃及地方势力膨胀，古王国时期的荣辉渐渐消逝。因为连年的战乱外加自然界出现周期性的演变，自第7王朝起，古埃及进入了灰暗的第一个中间期。天灾人祸横行的第一个中间期，对于平民大众来说，形同末世，在著名的安克提菲铭文中曾这么记载：“全部的埃及是垂死的饥饿世界，每个人都开始吃他们的孩子了。”在饥荒、战乱、暴乱肆虐在这片沙漠之洲时，人命一再贬值，形同草芥。在那个求神神不灵的年代，一部分古埃及人不再信仰神话中诸如拉一类的正常神祇，转而去信仰一些拥有邪恶之力的神祇，比如赛特。

赛特在埃及神话中最初是力量之神，战神，风暴之神，沙漠之神以及外陆之神，但是之后在诺姆间的征伐之中，赛特的形象不断变化，直到古埃及第一个中间期期间，赛特成为了与太阳神相对的邪恶之神。中间期的黑暗，使得平民以往正常的道德观崩坏，很多人笃信暴力与巫术的力量，而相应的赛特在这期间也从之前的力量之神变成了拥有这种暗黑之力的邪神，随着赛特崇拜的蔓延，古埃及的巫术、黑魔法文化也渐渐得到了发展。

邪神赛特

但即便身在黑暗与痛苦之中，仍有很多人坚信善神的存在，他们一直在等待着神祇能从天而降，拯救他们脱离苦海，就这样，另一个著名的神祇俄西里斯就此登上了埃及神话的舞台。

俄西里斯最初为尼罗河三角洲地区的地方神，而多产肥沃的尼罗河三角洲地带很容易让人把他与富饶、土地、粮食等等的美好词汇联系到一起。其实在早在古王国时期，俄西里斯的神话已经在埃及的部分地区流传开来。相传他是一个远古时期的埃及国王，邪神赛特的哥哥。赛特为了篡夺他的王位，就用计谋骗他上当，并将他碎尸万段。他的妻子伊利斯历经千辛万苦，找全了他的尸身，只有一个器官除外——俄西里斯的生殖器，传说他的生殖器被尼罗河中的鲶鱼给吃了，而鲶鱼也具备了神性，受到了埃及人的尊敬（鲶鱼这段神话故事脑洞确实太大了(⊙﹏⊙)b）。就这样，为了回报俄西里斯生前的善行，众神帮助他的妻子将俄西里斯重新复活，俄西里斯因此升格为神祇，成为了冥界之神。

公正仁慈的俄西里斯

按照神话学的逻辑，俄西里斯这种“死而复生”的故事模型，在一定程度上反映着大自然的枯竭与新生。在当时的古埃及人看来，俄西里斯的生死，决定着土地能否长出谷物，既然俄西里斯能死而复生，那么他们崇拜俄西里斯，理因也能同样得到死而复生的法门。因为在第一中间期，古埃及人的生活充满了痛苦，他们都在渴求着来生能够过上幸福生活来弥补此生的遗憾。就这样，对俄西里斯神的崇拜在埃及境内传开了。他们相信仁慈的俄西里斯神能在阴间公正审判亡魂，如果亡魂此世行善正义，那么就能跟俄西里斯相伴得到常乐的永生，反之则将形神俱灭。他们用此类的神话展望死后的世界，以此来麻痹自己，缓解他们在现世经受的痛苦。

古埃及的第一个中间期，随着第10王朝后期由迪比斯再次统一埃及全境而结束。埃及的古王国时期就此结束，中王国时期开始，相应的古埃及神话也发生了很多变化。就这样埃及神话随着时间变换不同的样式，埃及神话中的诸神也仿佛是在进行着一场有关权力争霸的角逐游戏，不断更改自己统治凡间的模样。当荷鲁斯俯瞰大地，俄西里斯执掌阴间的审判标尺之时，尚在神坛底层的挣扎的“法老”在沙尘中艰难地成长着，而此时离他登临尊位还需一段时间。随着古埃及帝国的不断庞大，这部诸神与王国的故事依旧能演绎出许多动人的故事。就这样，为本期的通识做个结尾。在下期通识中，我们将继续寻觅着埃及人的踪迹，仰望诸神成长的故事，看看王国是如何在诸神的照料下成长起来的。这里是蜜蜂的通识杂货铺，我们下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