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学成先生最新出版著作《禅说庄子》系列共16本，以通俗的语言，对《庄子》中的26篇，通过逐句分析的方式进行解析，结合佛教禅宗思想分析庄禅之间的内在关系，并结合现实人生，突出每篇文字的现实警讯与指导意义，为浮躁迷失的现代人指出另一条安身立命的途径。文字浅白易懂，说理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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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御寇为伯昏无人射，引之盈贯，措杯水其肘上。”我们看列子表演射箭时，就像部队的战士练射击瞄准，为了练习臂力，还在手臂上吊块砖。列御寇射箭时，“引之盈贯”，拉满弓时在肘上放杯水，水还不会洒落下来。

“发之，适矢复沓”，射出去的箭，一定命中靶心，而且箭无虚发。“方矢复寓。”第一箭射出去，直中靶心；第二支箭射出去，又中靶心；第三支箭射出去，还是中靶心。这就叫“方矢复寓”，在一个靶心里，可以十支箭都在一点上命中。你看他箭术多高明，肘上还放了一杯水呀！

“当是时，犹象人也。”什么叫象人呢？现在写这两个字就要加个人旁了，就像是一个木偶一样。上一节课我们学习了孔夫子见老子那段，“老聃新沐，方将被发而干，慹然似非人”，就像一段枯木一样。这里的列御寇射箭“犹象人也”，也是像一段枯木，像一个木偶人一样凝固僵直，射箭的动作像机器人一样，百发百中，没有多余的、夸张的动作，是那么干净利落。他的箭法已经达到炉火纯青、出神入化的境界了，但是在伯昏无人眼里看来，只是小菜一碟，算不了什么。

“伯昏无人曰：‘是射之射，非不射之射也。’”伯昏无人就批评他了，你还仅仅是“射之射”，不是“不射之射”。什么叫“射之射，不射之射”？学佛法的人都知道，“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这样一层层地翻上去。昨天有朋友谈到牛头法融禅师的“恰恰用心时，恰恰无心用”，“无心恰恰用，常用恰恰无”。像这样的绕口令，就是在表现我们生活中不一样的境界。有时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有时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射之射”，仅仅是一个人世间的射手而已，我也承认你是一个非常高明的射手，但还不是“无射之射”。什么叫“无射之射”？我不用射，都可以取你性命，不用射，我都可以一箭中的。就像金庸写的武侠小说一样，高手见面哪里用什么刀枪，摘叶飞花皆可取人性命。更高明的摘叶飞花也不用，段公子的六脉神剑，嗤的一下就来了，人剑合一，剑气合一，他不需要武器，“是非射之射”。更高明的人，连六脉神剑也不需要，一个人站在那里，呆若木鸡一样，站在那儿，坐在那儿，敌人一看就逃之夭夭，不敢犯其锋芒。这样的人更高明。

有的人气势汹汹地要来打架，别人坐在那儿，根本不料理他，眼睛都不眨一下，结果十步之外就不敢接近了。为什么？因为真正的高人，身上有团罡气，就是天罡地煞的那种罡气，你怎么敢靠近？以前见到毛主席，那些当官的，各地司令员，还没有靠近，腿就在抖了。哪怕毛主席还没有看他，自己就在发抖，腿就软了，因为毛主席那一身罡气很厉害。所以我们平常人与人打交道，面对某个人，还没有说话就心里发怵，有点胆寒，你就知道你已经败了，不用交手，你已经败了。

唐传奇里有一个故事叫《虬髯客传》，你们看过没有？讲的是虬髯客想趁隋末天下大乱起事，自己去当天子，把隋朝的天下拿下来。后来听望气人说，太原有天子气，又听说唐国公的二公子有天人之姿，日月之表，他就跑去会了会。那时李世民只有二十岁，虬髯客通过李靖的朋友刘文静引见入府。虬髯客一看到李世民的神仪风采，底气就没了，哎呀，我不是他的对手，自甘认输。后来他对李靖说：“十年以后，东南有事，大概暹罗那个地方，那就是我到暹罗当皇帝了，你不要来围剿我，我是不会跟李世民争天下的。”他就有这样的境界。

“是射之射，非不射之射”，怎样使我们达到不射之射的境界？《孙子兵法》里也说得很清楚，“不战而屈人之兵”，“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下攻城”。不射之射就是“上兵伐谋”，“不战而屈人之兵”。

高高山顶立，深深海底行

“尝与汝登高山，履危石，临百仞之渊，若能射乎？”马上就给他出道题，好，我们两个一起到高山上去。“履危石，临百仞之渊”，到泰山顶上，站到一个非常非常危险的悬崖边，看你射箭的功夫到底怎么样。

“背逡巡，足二分垂在外，揖御寇而进之，御寇伏地，汗流至踵。”于是伯昏无人就把列御寇带到一座极为险峻的山上，爬到山顶后，下边是万丈悬崖。“背逡巡”，背靠着悬崖。“足二分垂在外”，只是两只脚尖踩在悬崖的壁上，整个脚的三分之二部分都凌空，整个身体也悬空。“揖御寇而进之”对列御寇作了个揖，“来吧，小子，像我这样站着射箭吧！”看到这种情景，“御寇伏地，汗流至踵”，列子马上伏地，礼拜下去，吓得头上的汗都流到脚后跟了。很多人说自己胆大，真要邀他去涉险，不说远了，就是到七八层高的楼顶上，或者水塔上，敢不敢通过那些步梯登上塔顶呢？要知道，那些梯子都是悬空的啊，敢上去吗？这才能考验一个人的胆量。有的人很有技艺，但是胆量不够。胆量不够的人，平时表现很好，但在非常时刻，就会丧失技能。没有力量表演，就是没有那个胆量，对不对？所以说一个人的胆识，一个人的心胸，都是非常重要的。

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技艺很好，并不能代表他的胆识很好。伯昏无人还有一个无人无我的更高境界。如今西方也有人玩这样的游戏，那些攀岩高手，敢于不用安全带，空手在墙外攀上摩天大楼，像伯昏无人这样背立于万丈悬崖之上的也不少，百度图片一搜就出来了，我们看得可是心惊肉跳啊！当然，胆气旺的人，加上特殊的训练，在黄河壶口瀑布上走钢丝也可以，但至人的境界并不停留于此。什么是至人的境界？怎样才能达到这个更高的境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