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学成先生最新出版著作《禅说庄子》系列共16本,以通俗的语言,对《庄子》中的26篇,通过逐句分析的方式进行解析,结合佛教禅宗思想分析庄禅之间的内在关系,并结合现实人生,突出每篇文字的现实警讯与指导意义,为浮躁迷失的现代人指出另一条安身立命的途径。文字浅白易懂,说理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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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讲积极投入,还是清静无为
少知曰:“季真之莫为,接子之或使,二家之议,孰正于其情,孰偏于其理?”大公调曰:“鸡鸣狗吠,是人之所知;虽有大知,不能以言读其所自化,又不能以意其所将为。斯而析之,精至于无伦,大至于不可围,或之使,莫之为,未免于物而终以为过。或使则实,莫为则虚。有名有实,是物之居;无名无实,在物之虚。可言可意,言而愈疏。未生不可忌,已死不可徂。死生非远也,理不可睹。或之使,莫之为,疑之所假。吾观之本,其往无穷;吾求之末,其来无止。无穷无止,言之无也,与物同理;或使莫为,言之本也,与物终始。道不可有,有不可无。道之为名,所假而行。或使莫为,在物一曲,夫胡为于大方?言而足,则终日言而尽道;言而不足,则终日言而尽物。道,物之极,言默不足以载;非言非默,议有所极。”
季子莫为,接子或使
大家都说,冯老师这次讲《庄子》,和以前不一样,节奏放慢了。我现在对《庄子》是越讲越有感觉,有些入细入微之处,比以前还有感觉。这也是我将《庄子》一篇篇讲下去的信心由来。
昨天王绍璠先生来看我,说:“某公现在也在出有关老子、庄子的书,还有《论语》方面的书。他出什么鬼东西?不行。说到讲庄子,南老师的都不行,都应该一把火烧掉,只有你老兄讲得可以。除了庄子本人,现在没有一个人超过你,还是希望你能坚持下去。”我说:“你老兄别捧我,我多少还有点自知之明。”王绍璠先生只比我大六岁,但看起来比我大二十岁,上下楼都得要人搀扶,坐在沙发上都起不来。我见他衰老成这样,对他说:“老兄,你可要养命保命啊,要养静气,别这样耗。打禅七是很累的,一天十个小时都要侍候大家,累死了。我可不敢像你这样搞,若像你这样,我不到三天就会躺到医院里了。”他以前非常精神,眼神都像金毛狮王,讲话如狮子吼。他是蒙古人,他老爹是蒙古王公,阿拉善左旗人。他以前那么健壮,但现在已经被衰老疾病纠缠得不成模样了。
我还对他说:“南老师现在九十多岁了,动作都比你灵便,每天打太极拳,还可以把腿拿到脖子上来,你现在像什么样?你说你超过老师了,这个你就超不过。学道的人,应该保得住精气神,不能把精气神都耗了。每天打七,就是给我五百万我都不干。我现在保命第一,首先睡好觉,有精神的时候说点话,没精神就不说话,我就像乌龟一样,经常缩在屋里不动。”他说:“看来我也要学乌龟才好。”他最近大病了一场,现在低压都是130毫米汞柱,病了以后就大伤元气。实际上不是最近才大伤元气的,他是一个亢奋的人,总是处于高度亢奋的状态。打七那几天声嘶力竭,就像吃了兴奋剂一样。有些人就服这些,喜欢这些。一是他名气大,打禅七比谁都猛,啥话都敢说。第二,他是南怀瑾先生的大徒弟,20世纪80年代回大陆来,乘着南怀瑾热,很多老板、学者也捧他,见不到南先生,能见他也不错。
后来,南老师要赶他,想让他离开大陆,但他赖在大陆不走。南怀瑾先生写了一封绝交书,布告天下:王绍璠不是我的徒弟,借佛敛财,打着佛教的招牌骗吃骗喝,他的一切行为和我无关。2002年,我到保定他家里去,看见他把南先生给他的那封信,放得很大挂在墙上。我问他,为什么要把这个挂出来?他说,打是亲骂是爱,只有自己的父母才这样。如果我和他没有关系,他会这样写吗?
我在这里说了王绍璠一大堆事,就是为了引出《则阳》最后的这段议论。《庄子》里这样大段的议论不多,《齐物论》是“论”,论说是分若干部分的,里面也没有这么长篇的议论,只有《秋水》里河伯和海若的一番对答比这段还长。这里的少知与大公调的问答,可以说是《庄子》里面第二长的议论了。上一次讲了三分之二,这一次我们争取把它讲完。
下面这一段,谈了一个非常重要的观点:“季真之莫为,接子之或使。”
季真和接子都是齐国稷下学宫的两位学者,当时齐威王在齐国首都临淄的“稷下学宫”广招学者,礼贤下士。在前,孟子到那里待过;在后,荀子也到那里待过,荀子当时是“最为长者”。这是战国中后期的文化盛宴,没有“稷下学宫”,就不会有先秦时的百家争鸣。只可惜齐湣hūn王虚骄自大,灭宋破燕,“卤莽”于国事,得罪于诸侯。燕昭王筑黄金台,招揽乐毅等天下豪杰,联合诸侯一举破齐,使齐国的国势从高峰跌入谷底,“稷下学宫”也因之而衰。其后齐襄王虽然也加以恢复,尽管有荀子这样的大学者参与,但与衰落的齐国一样,再难复往日的盛况了。“稷下学宫”在战国中后期共存在了一百多年,相当于印度的那烂陀寺,只可惜秦始皇一统天下后,中国这样的学术机构和学风从此消失,这可是中国历史文化最大的遗憾啊。季真和接子的具体思想,我们如今已经看不见了,在先秦典籍里面,也没有他们的具体著作,只有《庄子》这里保存了一点点而已。
少知也不简单吧,问题一个接一个的,他又继续问:“季真之莫为,接子之或使,二家之议,孰正于其情,孰偏于其理?”季子提倡“莫为”,有道家的感觉,“莫为”,就是什么事情都放下,不管是个人的事,还是家庭的事、社会的事、国家的事,都别去参与,别去操心劳神,大家都清静无为,无为自化。而接子则提倡积极用事,“或使”,就是要在生活上、工作上积极投入,积极参与。
这两家的观点,一个比较出世,一个又积极入世,看起来是完全相左、互相矛盾的,少知不解,于是就问:“二家之议,孰正于其情,孰偏于其理?”现在人们讲“情商”“智商”,“孰正于其情”,从人的情志上来讲,从社会认可的习俗上来讲,哪一位讲得正确?“孰偏于其理?”哪一位在理论上有所偏失而不完满?我们看,在战国时期就有这样的议论了,了不起啊。这样的观念,在中国两千多年里一直都存在,包括现在。今天然君兄来得早,也提到了这样的问题,她准备过了春节就打退休报告,以前是“或使”,明年以后就“莫为”了。在事业上虽“莫为”了,但在学业上,或者说是学道之路上还是要更加有为。天彤从商战里面“莫为”了,以前是很着力的,现在把重心转移到家中了。实际上,大家经常都处在这个十字路口,我也处在这个十字路口,本来说今年回家后,就告一段落,休息休息,但现在我又举棋不定、优柔寡断,不知如何是好。“孰正于其情,孰偏于其理?”大公调下面的回答很高明。
你能听懂鸡鸣狗吠吗
大公调回答说:“鸡鸣狗吠,是人之所知;虽有大知,不能以言读其所自化,又不能以意其所将为。”我们每天都可以听到鸡鸣狗叫,鸡鸣并不仅指公鸡打鸣,母鸡也可以叫,小鸡也在叫。狗吠,大狗叫,小狗也叫,母狗叫,公狗也叫。鸡和鸡有语言交流,狗与狗也有语言交流,但你知道它们在说什么吗?一般来说,狗对主人的叫声,对陌生人的叫声,以及恐惧害怕时的叫声,我们是听得出来的。我当知青时,农民家里都养有鸡,天上有老鹰飞过来,田里干活的妇女马上就吆喝:“老鹰来了,老鹰来了。”也怪,鸡也听得懂人的语言,只要人这么一叫,所有的鸡马上就逃回鸡舍了。当然这是条件反射,听到主人呼唤,无论在田边地头,还是在林盘(有树林、竹林的村落)里,鸡们都会躲进鸡舍的。
有一年过春节,我的邻居在高原上抓了一只半岁大的小老鹰回来,准备煲汤,这位邻居用一根铁链子把它拴在木桩上。那时过年家家都有大红公鸡,其中有一只,大概七八斤重,红冠子,很高大。它常在院子里来回巡视,还有一大群母鸡围着它转。这天,这只大公鸡雄赳赳地过来了,看见木桩上的小老鹰,就去啄它,小老鹰头一偏,让了一下。大公鸡不服气,又上前去啄,几次下来,小老鹰突然脚一蹬,腾空而起,那个翅膀一展开,一米多宽。大公鸡的叫声马上由亢奋变成惊恐,立马就逃之夭夭。这种惊叫的声音持续两三秒钟后,所有的大鸡、小鸡、公鸡、母鸡全都躲进了鸡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