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东林用食指蘸水，在桌子上写了一个‘8’字，接着用手捂住左边一半，问：“这是几号楼？ ”宋纪明说：“3 号楼。 ”赵东林点点头，说：“对，正是被害人章英佳的居室！ ”
宋纪明吃惊地问：“老书记，你说郭长水的岳父家是 3 号楼的 6 单元 202室？ ”
赵东林沉默不语，半晌才问：“纪明同志，这个线索有价值吗？ ”
宋纪明兴奋地说：“老书记你可立了一大功，太有价值了！ ”说着却又问：“您是怎么琢磨到这层上来的？ ”
闻毅在一旁笑道：“老书记，我看你离休后就到公安局当个业余侦察员算了，继续为南江人民作贡献。 ”
赵东林笑了，说：“我可没这本事，解铃还需系铃人，这一层可是郭长水自己琢磨出来的。‘3·26’大案发生后，郭长水也没往自己身上想，只是一只无形的手在背后越来越明显，他才有了恐惧感。就在一天前的傍晚，他去岳父家路过 8 号楼时忍不住看了一下用白色油漆写的楼房号码，却意外发现由于风雨侵蚀那个‘8’字模模糊糊看上去很像‘3’字，如果天黑很容易误作是‘3’，郭长水一身冷汗，他至今不敢把这事跟家人说起，他前前后后想了又想，只好跑到我这儿把这事告诉了我。 ”
闻毅和宋纪明都被老书记的话惊呆了， 闻毅问：“郭长水得罪了什么人，却如此遭人暗算！ ”
赵东林叹息道：“这个郭长水是我用起来的干部，他这个人是个性和原则性都极强的老革命。 他原是沈阳军区某集团军的财务处长，因为不满意集团军领导大搞门面工程挥霍训练经费，就越级向总部领导反映此事，让军区领导大为光火，当年就确定让他转业了。 那时我刚当市长，听说这个人的事，我还专门到组织部调了此人的档案，发现这个人当连队的司务长时还被军区树过‘红管家’，立过二等功，当团财务股长还被军区评为‘优秀共产党员’，觉得是个难得的人才，就安排他当了财政局副局长，结果这个人还真没让人失望，清正廉洁不说，还一身正气，后来我又推荐他当了局长，为此我还曾自豪地说：我在南江干了不少大事，但让我得意的是用对了、用好了不少干部，而最令我得意的就是宋纪明和郭长水。 事实正是如此，这两个人在南江可都是响当当的啊！ ”
闻毅插话道：“老书记说得不错，这个郭长水，我在省委工作时就听说过，此人果真是一身正气，只是近年好像变了，对一些看不下去的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
赵东林叹了一声，说：“是啊，他不这样只怕他这个局长当不下去了，他是接受在部队那次挫折的教训吧。那时，他得罪部队的领导还有退路，可以转业到地方工作，现在却没有了，如果退，那就是退到家里养花种草啦！ ”
宋纪明接过话茬：“他软弱了，别人可认为他在暗暗整‘黑材料’，然后寻找时机发起‘反攻’。 所以，有人觉得留下他可能是要坏大事！ ”
闻毅和赵东林一听，都有些吃惊。赵东林说：“这话还不能这么说，我们要讲党性，你们公安更要注重证据！ ”
宋纪明点点头，一声不吭。闻毅缓缓地说：“纪明同志，现在你的任务非常艰巨，无论什么样的情况，你都不能退却！ 还是你自己刚才向老书记表的态：在一天职就要谋好一天政， 当一天的公安局长就要为百姓守好一天的平安！记住，要争取时间，用你手中正义之剑斩断那些罪恶的‘黑手’！”说罢，又半开玩笑地说：“我这样跟你说话，你不会说我是借钟馗伐鬼吧?”
赵东林和宋纪明都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他们都知道闻毅说的“借钟馗伐鬼”是毛泽东根据一个神话传说而概括提炼的。据沈括《梦溪笔谈》载：唐明皇于病时梦见一大鬼捉一小鬼正吃之。唐明皇上前问他姓名身世，那大鬼答日：名叫钟馗，生前曾应试举，因奸臣从中作祟未中，并被害，因此决心死后消灭天下妖孽，铲除世间不平事。 唐明皇醒后，遂命画工吴道子将钟馗绘成图像，旧时端午节、除夕等多悬挂钟馗像于家门，谓打鬼和驱除邪恶，钟馗遂成中国百姓的正义之神。
赵东林叹息一声对宋纪明说: “借钟馗伐鬼，其核心思想是一个‘借’字，是喻借别人的力量办自己的事，但我要提醒你的是，在中国历史上一些贤臣名将做成某些好事，造福于人民，常常不得不假借皇权的名义或力量；而一奸佞贼臣，为了自己的高官厚禄，也常常假借皇权的名义或力量结党营私，消灭异己，陷害忠良，干尽坏事。 今天对于你这个公安局长来说,如果你的这个‘借’字是为了人间的正义,而不辜负党和人民赋予你的神圣使命,我看你好好地‘借’他一次又未尝不可啊!”
正说着，秘书季希杰敲门走了进来,急切地说“闻书记，有 : 200 多名群众到市委市政府上访来了！ ”三个都愣了，好半天没有一句话。
许久，赵东林缓缓地起身，朝窗外望了望，忧心忡忡地问：“闻毅同志，你看这是不是南江这场暴风雨来临前的一个小小序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