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are 但是还有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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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
我必高声赞颂
亘古不灭的爱情
直到那虚缈的爱人
逐渐现出身形
————
「书信」
傍晚 在图书馆闲逛
无意瞥见 一位诗人的文集
十多年过去 唯有书信卷依然崭新
曾经一时兴起 买了一沓信纸
十多年过去 只剩你那里的几页
年深日久 写信也成了屠龙术
————
「节日」
每年的那个时候
拜访那几位旧友
在其中一人的家中
聊完一年的话题
然后起身告别,静候新年
零点时窗外升起礼花
天空变亮,变暗又变亮
在那座寂寞小城的
闪烁的几分钟里,照亮我的
是我错过的数百个白昼
当我真正开始爱自己
我才认识到,所有的痛苦和情感的折磨
都只是提醒我
活着,不要违背自己的本心
今天我明白了,这叫做真实
当我真正开始爱自己
我才懂得,把自己的愿望强加于人
是多么的无礼
就算我知道,时机并不成熟
那人也还没有做好准备
就算那个人就是我自己
今天我明白了,这叫做尊重
当我真正开始爱自己
我不再渴求不同的人生
我知道发生在我身边的事情
都是对我成长的邀请
如今,我称之为成熟
当我真正开始爱自己
我才明白,我其实一直都在正确的时间
正确的地方
发生的一切都恰如其分
由此我得以平静
今天我明白了,这叫做自信
当我真正开始爱自己
我不再牺牲自己的自由时间
不再去勾画什么宏伟的明天
今天我只想做有趣和快乐的事
用我的方式,以我的韵律
今天我明白了,这叫做单纯
当我真正开始爱自己
我开始远离一切不健康的东西
不论是饮食和人物,还是事件和环境
我远离一切让我远离本真的东西
从前我把这叫做“追求健康的自私自利”
但今天我明白了,这是自爱
当我真正开始爱自己
我不再总想着要永远正确,不犯错误
今天我明白了,这叫做谦逊
当我真正开始爱自己
我不再继续沉溺于过去
也不再为明天而忧虑
现在,我只活在一切正在发生的当下
今天,我活在此时此地
如此日复一日,这叫做完美
当我真正开始爱自己
我明白,我的思虑让我变得贫乏和病态
但当我唤起心灵的力量
理智就变成了一个重要的伙伴
这种组合我称之为心的智慧
我们无须害怕自己和他人的分歧、矛盾和问题
因为即使星星有时也会碰在一起
形成新的世界
今天我明白了,这就是生命
(一)
荡麦的公路被熄火延长
风经过汽车后备箱
人们在木楼里行歌坐月
机器伴随着机器的光
我花了很长时间分辨出痛苦不同于汽油
它可以沉入河流底部
但我希望痛苦能够挥发
花香无法加重花香潜入水底
记忆却覆盖记忆飘在身体表面
人类替代人类掌管家园
地狱颠覆地狱成为天堂
(二)
今天的太阳像瘫痪的卡车
沉重的连走整个下午
白醋 春梦 野柚子
把回忆塞进手掌的血管里
手电的光透过掌背
仿佛看见跌入云端的海豚
(三)
忍耐 被困花心和尚的胸口
执着盘腿的上方
投下蜿蜒数公里的眩晕感
焦虑,女人的胡须长满山坡
蜡染鲜花,捂住流水的微笑
声音当做圈养的白兔关进竹笼
痛苦,举着鲜艳的误会赶赴行程
同路人畏惧毒蛇摆动的尾巴
冷血的体温将它融化
虚脱,水井与月亮的交欢
又是孤傲的败军撤退水蒸气
野外的时钟修炼成了摆渡人
混乱,观看结果的树子和夏夜
降落了许多故事无法挑选
深色的梦飞过或者没来
死亡,黑暗犹如掉落的速度
阅读周围斑斓的石头
娴熟的盛满毒酒
消失,凭着比鸟儿更轻巧的骨骼
追赶一条痉挛的公路
(四)
四面八方的旋转
照着一朵纸风车
折叠空间
壁虎跌进梦里
传来潮汐失灵的混音
醒来之前就清醒了
省略穿衣幅度和行走的喘息
肺腑感染氢气
升起,一艘引诱灵魂的飞艇
仰望,痴迷,贪恋,童真
捕获失眠的渔夫
收割爱的农民
锯碎希望的木工
上膛仇恨的猎人
(五)
我所了解的孤独
是一只黑白孔雀
我所了解的悲伤
被鲨鱼带上了岸
戴一戴纸船叠的帽子
戴上你贵重的宝石
梦里的大象很轻
过去的日子很沉
(六)
铁锈的花
开往狂吠的狗的喉咙
包裹阴沉的频率
幢击我心底秘密的城门
(七)
许多夜晚重叠
悄然形成黑暗
玫瑰吸收光芒
大地按捺清香
为了寻找你
我搬进鸟的眼睛
经常盯着路过的风
(八)
所有的转折隐藏在密集的鸟群中
天空与海洋都无法察觉
怀着美梦却可以看见
摸索颠倒的一瞬间
所有的怀念隐藏在相似的日子里
心里的蜘蛛模仿人类张灯结彩
携带乐器的游民也无法传达
这对望的方式接近古人 接近星空
(九)
小酒馆的打烊时间
还不够将失眠托付给野猫
不够八九四和两个老女人轮班
她告诉我冬天是秋天的孩子
被春天拐卖给夏天
她断定我是画家
参观我的视网膜
黑暗是巢穴隐藏的胃
八九四吞过许多蝙蝠
(十)
没有了音乐就退化耳朵
没有了戒律就灭掉烛火
像回到误解照相术的年代
你攝取我的灵魂
没有了剃刀就封锁语言
没有了心脏却活了九年
(十一)
生活在平静的河水里
就像农夫安心醉于回家的马路
吊在树上的鞋是路人的捉弄
白天放生哀鸣的动物
夜晚将星空收入囊中
温顺的心脏经常被琐事击中
有时生活在草丛里
听见魂魄之间的对话
巧妙地避开人们敞开的胸怀
如同站在汽车门口
看它四个轮子匀和的转动
生活在遥远的山上
和相处的几户人家修建鱼塘
将回光转移到梦境里的酒杯
随着蝴蝶的频率起飞
生活在天空第一次停顿
世界依靠衰老维持平凡
目睹了一切的律动
经历了游荡的人群
我走在其中
以沉重的呼吸配合步调
(十二)
所有的房间熄灯以后
行人扶着心走夜路
我要是很晚回来
就会喝很多酒水
增加一些热量
从恒温走向冰天雪地
看冷冷的汽车一路颠簸
我要是很晚回来
就会喝很多酒水
曾加很多重量
踩碎影子,让夜晚变旧
如果很晚回来
门的暗号会被打乱
动物不再叫唤
梯子不再升空
管道逆流、电路瘫痪
灰尘下落越来越缓慢
(十三)
去年十二月底
你仗着月亮来贵阳
像失眠的梅花鹿
我拆掉窗台、不种梅花
现在城市失重、暗处起风
我搭了不眠的帐篷
向花盆里种下繁星
关心另一处的天气预报
找到废旧的地方就晒晒梅花
时间要是装满酒
没有夜车能赶上
只能换成花架上的白葡萄
去酿
(十四)
风扇吹低告别的密度
就像吹凉一杯水
命里缺的水 海洋的洋
电器保修一年就坏了
冷水要和热水汇合
在失败的人生里 散步
口袋慢慢被衰落的树叶填满
一只手烤着微弱的恒星
空出一只手将迷雾挥散
(十五)
夏天的人夜晚进食
夏天的马回忆飞行
但有一个人
在马背上忍了三个月
最遗憾的地心引力
最遗憾的蜜蜂是水银
(十六)
山
是山的影子
狗
懒得进化
夏天
人的酶很固执
灵魂的酶像荷花
(十七)
冬天是十一月、十二月
一月、二月、三月、四月
当我的光曝在你身上
重逢就是一间暗室
(十八)
我有一个胆小的朋友
总爱抬头望天
好像眼睛会飞一样
后来他去混社会了
给我展览胸口的老鹰
好像纹身会飞一样
过了几年
我已经忘记他是我的朋友
有一次家里晚餐吃鱼
电视放着凯里的新闻
五个青少年
剪刀、石头、布
有次序的轮奸了一个女孩子
他们戴着黑头罩
铐着双手走过镜头
有个人像在拍电影
他衬衣前几枚扣子没紧
胸口露出一双长大了的
老鹰的头
好像真的会飞一样
(十九)
命运布光的手
为我支起了二十四架风车
源源不断的自然
宇宙来自于平衡
附近的星球来自于回声
沼泽来自于地面的失眠
褶皱来自于海
冰来自于酒
通往岁月楼层的应急灯
通往我写诗的石缝
一定有人离开了会回来
腾空的竹篮装满爱
一定有某种破碎像泥土
某个谷底像手一样摊开
(二十)
背着手
在亚热带酒馆
门前吹风
晚了就坐下
看柔和的闪电
背着城市
亚热带季风的河岸
淹没还不醉的桥
不醉的建筑
用静默解酒
明天,阴
摄氏三至十二度
修雨刷片,带伞
在戒酒的意识里
徒然下车
走路到天晴
照旧打开
身体的衣柜
水分子穿越纤维
(二十一)
有一天
我去听你唱过的歌
再看看天空
云就把下雨的时间提前
(二十二)
我晓得片刻之冬更寒冷
充满了氟利昂的胃
我晓得你想关上失落的冰箱
关上潮湿的电灯,避一避
月份和天数,人造雨
劣质环绕声,暂停
一去不回的直升机,返航
来我的阳台,没有墙和瓷砖
我抽烟时阳台是木质的
渡片刻苦厄的船
(二十三)
外套随电梯上了九楼
租客和木凳上的狮子聊天
身心将在山间迷路
穿着旧衬衣回家
喂养的衣服认识缝纫机
九月是一个回旋音标
侧耳听风向,低头看落叶
不坐地铁也能离开五环
不识乐谱也能越过北京
心猿意马、易拉罐、万花筒
只要闻到凯里发香的方言
拿回输在扑克里的钱
或者睡半个钟头午觉
超时的惩罚就是归来
守时的奖励也是归来
有呼声是归来
一动不动是归来
(二十四)
彗星打来电话
听着像蓝调
它醉醺醺的说
现在
你的外婆
比你更了解宇宙
在路上,悉达多步步收获新知。世界已然变化,他的心为之陶醉。他看见太阳从密林覆盖的山峦间升起,又从远处的棕榈滩落下。他看见星罗棋布的幽蓝夜空中,畅游着一弯小船般的新月。他看见森林、群星、动物、云朵、彩虹、岩石、野草、花团、小溪与河流。清晨的灌木丛中闪耀的露珠。远山微蓝苍白。鸟儿和蜜蜂歌唱。微风吹过麦田窸窸窣窣。这千姿百态姹紫嫣红的一切历来如此。日月相推,河流奔涌,蜜蜂嗡嗡,亘古不变。但在从前的悉达多眼中,它们不过是魅惑的、稍纵即逝的雾霭。以怀疑熟视,这一切注定被思想洞悉,一无是处。因为它们并非本质。本质位于可见世界的彼岸。可现在,他获得自由的双眼流连于尘世,他看见且清晰地辨明可见世界。他不再问询本质,瞄准彼岸,他在世间寻找故乡。如若人能毫无希求,质朴而天真无邪地看待世界,世界何其隽美!月亮和星辰美,小溪与河岸美,森林、岩石、山羊和金龟子,花朵和蝴蝶都很美。当人单纯、觉醒,不疑专注地穿行于人间,世界何其隽美又妩媚!别样的烈日在头顶燃烧,浓荫下别样凉爽宜人。小溪和雨水,南瓜和香蕉别样甘甜味美。白日很短,黑夜很短,时辰飞逝如海面之帆;帆船满载珍宝和欢悦。悉达多看见一只猿猴跳跃在森林之穹窿,枝丫之高端,发出粗野而贪婪的啼声。悉达多看见一只公羊追逐母羊并与其交媾。他看见一条梭鱼在芦苇湖中捕猎晚餐,小鱼们吓得心惊肉跳,颤栗着如同闪电般成群跃出水面,而急迫又迅猛的猎手则狂热有力地搅动翻滚的漩涡。所有这自古有之的一切,悉达多一直熟视无睹。他从不在场。而现在,他归属其中。流光魅影在他眼中闪耀,星辰月亮在他心中运行。(姜乙 译)
(我在家附近的公园里面边走边录音,与大自然共同完成了这次作品)
生命的尽头,就像人在黄昏时分读书,读啊读,没有察觉光线渐暗;直到他停下来休息,才猛烈发现白天已经过去,天已经很暗,再低头看书却什么都看不清了,书页已不再有意义。
I
确实,我生活在黑暗的时代!
不狡猾的话是愚蠢的。光滑的前额
暗示感觉迟钝。大笑的人
无非是还没有接到
可怕的消息。
这是什么时代,当
一次关于树的谈话也几乎是一种犯罪
因为它暗示对许多恐怖保持沉默?
那个安详地过马路的人
是不是可能已经越出了他那些
有需要的朋友的范围?
没错,我依然能谋生
但请相信,这纯属偶然。我做的任何事情
都不足以使我有权利吃饱。
我完全是侥幸。(如果运气没了,我也就消失。)
他们对我说:吃吧喝吧!你应该为此感到高兴!
但我怎样又吃又喝,如果我吃的
是从挨饿者那里夺来的,
而我这杯水属于一个就快渴死的人?
然而我又吃又喝。
我也很想有智慧。
在古书里,他们说到智慧:
远离世间的纷争,没有恐惧的
过完你短暂的一生,
还有要避免暴力,
以善报恶,
不满足你的私欲而是把它们忘了,
这就是智慧。
这些我都做不到:
确实,我生活在黑暗的时代。
II
我在混乱时期来到城市,
正当饥饿在那里蔓延。
我在反抗时期跻身于人群之中
也跟他们一起反抗。
我的时光就这么流逝,
那是我在尘世上被赐予的时光。
我在战斗的间歇吃饭,
我在杀人者当中睡觉,
我粗心大意地爱,
我不耐烦地看大自然。
我的时光就这么流逝,
那是我在尘世上被赐予的时光。
我年轻时所有道路都通往泥沼。
我的舌头把我暴露给屠夫。
我几乎什么也做不了。但那些有权势者
没有我就会坐得更安稳:这是我的希望。
我的时光就这么流逝,
那是我在尘世上被赐予的时光。
我们力量单薄。我们的目标
远远地树立在前方,
它清晰可见,尽管我自己
不大可能抵达它。
我的时光就这么流逝,
那是我在尘世上被赐予的时光。
III
你们,将在我们被洪水淹没的地方
浮现出来的人啊,
当你们说起我们的弱点
请你们也记得
你们逃脱的
这黑暗的时代。
因为我们换国家比换鞋还快,
经历一场又一场阶级战争,在只有不公正
而且没有反抗时陷入绝望。
然而我们知道:
仇恨,即便是对卑鄙者的仇恨,
也会扭曲外貌。
愤怒,即便是对不公正的愤怒
也会使声音粗哑。啊,我们
这些想为友善铺设基础的人
自己却不能友善。
但你们,当人终于可以
帮助人的时代来临,
请带着宽容
想起我们。
1938—1939
(黄灿然 译)
——我想在大地上
画满窗子
让所有习惯黑暗的眼睛
都习惯光明
也许
我是被妈妈宠坏的孩子
我任性
我希望
每一个时刻
都像彩色蜡笔那样美丽
我希望
能在心爱的白纸上画画
画出笨拙的自由
画下一只永远不会
流泪的眼睛
一片天空
一片属于天空的羽毛和树叶
一个淡绿的夜晚和苹果
我想画下早晨
画下露水
所能看见的微笑
画下所有最年轻的
没有痛苦的爱情
画下想象中
我的爱人
她没有见过阴云
她的眼睛是晴空的颜色
她永远看着我
永远,看着
绝不会忽然掉过头去
我想画下遥远的风景
画下清晰的地平线和水波
画下许许多多快乐的小河
画下丘陵——
长满淡淡的茸毛
我让它们挨得很近
让它们相爱
让每一个默许
每一阵静静的春天的激动
都成为一朵小花的生日
我还想画下未来
我没见过她,也不可能
但知道她很美
我画下她秋天的风衣
画下那些燃烧的烛火和枫叶
画下许多因为爱她
而熄灭的心
画下婚礼
画下一个个早早醒来的节日——
上面贴着玻璃糖纸
和北方童话的插图
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
我想涂去一切不幸
我想在大地上
画满窗子
让所有习惯黑暗的眼睛
都习惯光明
我想画下风
画下一架比一架更高大的山岭
画下东方民族的渴望
画下大海——
无边无际愉快的声音
最后,在纸角上
我还想画下自己
画下一只树熊
他坐在维多利亚深色的丛林里
坐在安安静静的树枝上
发愣
他没有家
没有一颗留在远处的心
他只有,许许多多
浆果一样的梦
和很大很大的眼睛
我在希望
在想
但不知为什么
我没有领到蜡笔
没有得到一个彩色的时刻
我只有我
我的手指和创痛
只有撕碎那一张张
心爱的白纸
让它们去寻找蝴蝶
让它们从今天消失
我是一个孩子
一个被幻想妈妈宠坏的孩子
我任性
1981年3月
瀑布的水逆流而上
蒲公英种子从远处飘回,聚成伞的模样
太阳从西边升起,落向东方
子弹退回枪膛
运动员回到起跑线上
我交回录取通知书,忘了十年寒窗
厨房里飘来饭菜的香
你把我的卷子签好名字
关掉电视,帮我把书包背上
你还在我身旁
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
梅花便落了下来
比如看她游泳到河的另一岸
比如登上一株松木梯子
危险的事固然美丽
不如看她骑马归来
面颊温暖,
羞惭。低下头,回答着皇帝
一面镜子永远等侯她
让她坐到镜中常坐的地方
望着窗外,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
梅花便落满了南山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举酒属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少焉,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于是饮酒乐甚,扣舷而歌之。歌曰:“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客有吹洞箫者,倚歌而和之,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
苏子愀然,正襟危坐,而问客曰:“何为其然也?”
客曰:“‘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此非曹孟德之诗乎?西望夏口,东望武昌,山川相缪,郁乎苍苍,此非孟德之困于周郎者乎?方其破荆州,下江陵,顺流而东也,舳舻千里,旌旗蔽空,酾酒临江,横槊赋诗,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况吾与子,渔樵于江渚之上,侣鱼虾而友麋鹿;驾一叶之扁舟,举匏樽以相属。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苏子曰:“客亦知夫水与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
客喜而笑,洗盏更酌。肴核既尽,杯盘狼籍,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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