卅贰·慧紫鹃情辞试宝玉

小朋友们好，在故事开始前，想问下你们：是不是都有一位自己最要好的朋友呢？你们每一天都在一起玩耍，一起上下课。可是，突然有一天她说要离开去其他地方了，你会不会很伤心呢？今天的故事中，说的就是舍不得好朋友离开的事。竖起耳朵，认真听哦。

一天中午,宝玉去看黛玉。黛玉正在午睡,宝玉没有惊动她。宝玉看见紫鹃正在回廊上做针线,就问她黛玉的咳嗽是不是好一些了。紫鹃说:“好些了。”宝玉说:“阿弥陀佛,保佑她快好吧。”紫鹃说:“你也念起佛来,真是新闻!”宝玉笑着说:“我这叫病急乱投医。”宝玉见紫鹃身上穿着薄绵袄,外面只穿着夹背心,便用手摸摸那薄绵袄说:“你穿得这样单薄,还坐在风口里。春天的风很厉害,万一你再病了怎么办?”紫鹃便说:“以后我们说话可以,别动手动脚的,叫人看了不像话。不少混账人背后都说你,你总不留神,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这怎么行?林姑娘也常吩咐我们不要和你说笑。”说着就拿起针线到别的房里去了。宝玉冷不丁听了这话,心中就像被浇了一盆冷水,望着潇湘馆外的竹子发了一会儿呆,便怔怔地走出来,就失魂落魄地坐在一块石头上出神,想着想着还哭了起来。黛玉的小丫头雪雁从这儿经过,见宝玉坐在石头上两手托腮出神,心里就觉得奇怪:怪冷的,他一个人坐这里干什么?听说头脑有毛病的人春天容易发病,宝玉该不是犯了呆病吧。她一边想着就走过去蹲下来问他:“你在这里做什么?”宝玉忽然看见雪雁,便说:“你为什么和我说话?难道你不是女孩子?既然你们小姐怕嫌疑,不许你们理我,你又来和我说话,倘若被人看见,岂不是又有麻烦?你快回家去吧。”雪雁听了这话,以为宝玉又和黛玉拌嘴,受了委屈,只得回到屋里。见黛玉还没醒,雪雁就问紫鹃:“姑娘还没醒呢,那会是谁给宝玉气受了?他正坐在外面石头上哭呢!”紫鹃忙问在哪里。雪雁说:“在沁芳亭后桃花底下呢。”紫鹃听说,连忙放下手中的针线,嘱咐了雪雁几句,就出了潇湘馆,一直来找宝玉。紫鹃走到宝玉跟前笑着说:“我不过说了几句话,也是为大家好,你就赌气跑到这风大的地方哭,弄出病来怎么办?”宝玉说:“谁赌气啦!我听你说得有理,只是想,既然你这么说,别人也一定这么说,将来渐渐大家都不理我了,所以想着自己伤心。”紫鹃便挨着宝玉坐下。宝玉说:“你刚才跟我面对面说话都要走开,现在为什么挨着我坐?”紫鹃说:“我问你件事。老太太每天送一两燕窝给林姑娘吃,是谁替她要的?”宝玉说:“是我。我想要是这样每天吃,吃上两三年,林妹妹的病就能好了。”紫鹃说:“在这里吃惯了,明年回家去,哪有许多闲钱吃这个?”宝玉听了这话,吃了一惊,忙问:“你说谁?往哪个家去?”紫鹃说:“你林妹妹回苏州老家去。”宝玉说:“你又胡说了。苏州虽然是林妹妹的原籍,但姑父姑母都不在了,是因为没人照看,才把她接来的。她回去找谁?可见你的话就是扯谎。”紫鹃冷笑着说:“你也太小看人了。难道除了你们贾家,别人家除了父母,家族中就再没人了?我们林姑娘来的时候,是老太太心疼她年纪小,才接来住几年。等林姑娘大了要出嫁,自然还是要送回林家。难道人家林家的姑娘,能在你们贾家住一辈子?林家就是穷到没饭吃,人家也是世代书香,绝不会把姑娘丢在亲戚家,惹人耻笑。所以明年林家就要派人来接林姑娘了。前天夜里姑娘还叫我方便的时候告诉你一声,小时候玩的东西,凡是她送给你的,叫你找出来还她。她已经把你送给她的东西收拾好了,准备还给你。”

宝玉听了这话,就如头顶上响了一声惊雷,一下子惊呆了。紫鹃还想听听他会说什么,可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时晴雯来找宝玉,说老太太叫他去，紫鹃便告辞回房去了。晴雯见宝玉呆呆的,满头是汗,满脸紫涨,忙拉着他回到怡红院。袭人见了这情景,也慌张起来,又发现宝玉两眼发直,口水流出来了自己也不知道，给他个枕头,他就睡下,扶他起来,他就坐着,倒了茶给他,他就喝茶。众人见他这样,吓得乱了手脚,也不敢贸然去告诉贾母,只好先把宝玉的奶妈李嬤嬷请来。一会儿李嬤嬤来了,看了半天,问他话,他也不回答,使劲在他的人中上掐了两下,掐得指甲印好深,他也不知道疼,李嬷嬷只说了一声:“可了不得了!”就搂着宝玉放声大哭起来。袭人本来觉得李嬤嬤年长,一定见多识广,所以请她来看。现在见李嬷嬤这么一说,袭人等也都吓得哭了起来。晴雯便告诉袭人方才的情景,袭人听了,连忙跑到潇湘馆,见紫鹃正服侍黛玉吃药,也顾不了许多,径直走过去问紫鹃:“你刚才和宝玉说了些什么?你瞧瞧他去。你去回老太太,我也不管了。”说着便坐在椅子上。黛玉见袭人怒容满面,脸上还有泪痕,忙问情况。听说宝玉不省人事,想到李嬷嬤是有经验的老人,都说不中用了,恐怕真是不行了,她心里一着急“哇”的一声,将才吃下去的药全吐了出来,一时又咳又喘,头都抬不起来。紫鹏连忙给她捶背,黛玉推她说:“你不用捶,干脆拿绳子来勒死我算了。”紫鹃哭着说:“我没说什么,只和他说了几句玩笑话,谁知他就认真起来了。”袭人说：“你还不知道他那傻子,每每玩笑话就会当真。”黛玉说:“你和他说了什么玩笑话,赶快去解释。”紫鹃连忙和袭人赶到怡红院。贾母和王夫人已经来了。贾母一见紫鹃,就眼里冒火,骂她说:“你这死丫头！和他说了什么?”紫鹃连忙解释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几句玩笑话。”谁知宝玉一见紫鹃,就“哎呀”一声哭了出来。众人见了,才都放下心来。贾母便拉住紫鹃,以为是她得罪了宝玉,就叫宝玉打紫鹃。谁知宝玉一把拉住紫鹃死也不放,大声说:“要去,也带我去!”大家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便仔细询问,才知道是紫鹃说黛玉要回苏州去的话引起的。贾母流着泪说:“我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原来是这句玩笑话。紫鹃你这孩子平时也是聪明伶俐,又知道他是个死心眼,平白无故哄他干什

么?”薛姨妈说:“他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一听林姑娘要走,别说宝玉是个实心的人,就是冷心肠的人也要伤心。这不是什么大病,老太太和太太只管放心,吃两剂药就好了。”大家正说着,外面有人禀告贾母:“林之孝老婆、单大良老婆,都来瞧哥儿了”贾母说:“难为她们想着,叫她们来吧。”宝玉一听到“林”字,又在床上闹起来了:“林家人来接了,快打出去!”贾母便附和道:“快打出去!”接着又安慰宝玉:“那不是林家的人。林家的人全都死绝了,再没人来接她了,你放心吧。”宝玉说:“不管是谁,除了林妹妹,别的人都不准姓林。”贾母说:“没有姓林的,凡姓林的我都打出去了!”一面又吩咐众人:“以后别让林之孝老婆进园子,大家都记住,不准说一个林字。”众人只好忍着笑答应。宝玉在床上抬头看见博古架上有个帆船模型,便指着乱叫:“那不是来接林妹妹的船吗?停在那里呢。”贾母叫人把帆船模型拿下来,宝玉一把就夺过去藏在被子里,笑着说:“这下林妹妹去不成了!”说着又死死拉住紫鹃不放。过一会太医来了,诊过脉开了药方说:“这是急痛迷心,吃两剂药就好了。”贾母这才放心。宝玉死活不放紫鹃走,说她一走就是要回苏州去。贾母只好叫紫鹃留下来守着他,又派了几个有经验的老嬤嬷用心伺候,夜里还派人来问了好几次。

夜里宝玉时常从睡梦中惊醒,不是哭着说黛玉走了,就是说有人来接黛玉。每次都是紫鹃尽力安慰，他才作罢。宝玉吃了药,病已经渐渐好转,但是怕紫鹃回去,还故意装出疯傻的样。史湘云天天来看他,见他好了,就把他病中的样子比划给他听,宝玉听了趴在枕头上直笑。原来他生病时的情形自己竟然一点也不知道了,现在听人家说还不相信。

有一天趁着屋里没人,宝玉拉着紫鹃的手说:“那天你为什么吓我?”紫鹛说:“我哄你玩的,你就认真起来。”宝玉说:“你说得合情合理,一点也不像开玩笑。”紫鹃叹口气说:“林家真的没人了,有也是几房远亲,而且不在苏州,哪会有人来接?就是来接,老太太也不放。”宝玉说：“就是老太太同意让她走,我也是不依的。”紫鹃说:“只怕是说说而已。你一年一年大了,已经替你定了亲,将来一成亲,你眼里还有谁?”宝玉吃惊地问:“谁定了亲?定了谁?”紫鹃说:“年初的时候,我听说老太太替你定了宝琴姑娘。”宝玉说:“人人都说我傻,你比我还傻。那不过是句玩笑话,宝琴姑娘早就许配给梅翰林家。如果真替我定了亲,我心也不改。以前我发誓赌咒,砸这块玉,你也没劝过我,现在我的病才好,你又拿这话来呕我了。”一面说一面咬牙切齿地又说:“我真想这会儿就死了,把心掏出来给你看了,然后连皮带骨都化成灰,化成烟,被风吹散了,那也就算了。”说着,又流下泪来。紫鹃说:“你能这样真心就好。我是心里急,才替

林姑娘试试你的。谁知道你竟然傻闹起来。”宝玉说:“你从今往后别愁了,活着,我们一块儿活;死了,一块儿化成烟,化成灰。怎么样?”紫鹃回到潇湘馆,把宝玉的话告诉了林黛玉。黛玉听说了宝玉的这番心意,不免心中又胡思乱想起来。紫鹃于夜深人静时悄悄告诉黛玉:“宝玉倒是真心,听说我们要走,他竟生起病来。”黛玉没有答话。紫鹃说:“姑娘,贾家人都不错,最难得的是宝玉从小和姑娘一起长大,彼此的脾气和性格都了解,”黛玉啐她说:“你忙了这么几天,还不赶紧歇歇,胡说什么!”紫鹃笑着说:“我是一片好心为姑娘。我已经为姑娘愁了几年。姑娘没有父母兄弟姐妹,终身大事谁替姑娘做主?趁老太太现在身子还硬朗,不如趁早把这事定下来。万一老太太有个好歹,找婆家不难,想找个称心如意的难。如今的王孙公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朝三暮四。娘家有势力还好,要像姑娘这样,只好凭人欺负。”黛玉听了紫鹃这番话，心里感激，但是碍于小姐的面子却说：“你这丫头今天是疯了！怎么去了这几天就像变了个人？我明天去告诉老太太，把你退回去。我不敢要你了！”紫鹃说：“我说的是好话，你何苦告诉老太太，让我吃了亏，你又有什么好处？”说完就赌气自己去睡了。黛玉想到紫鹃说的话，心里实在伤感，自己直哭了一夜，到天亮才勉强打了个盹儿。

小朋友们，今天的故事就到这了。贾宝玉听紫鹃逗他说黛玉要离开，可是都急病了。离别是难免的，小朋友们你还记得，你和你的好朋友第一次离别是什么样的吗？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下期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