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我。他的眼睛好像穿越了千年才抵达我;而我,只是一个经常心痛的普通人类。
欢迎登陆梦游猫的故事星球,今天的故事是
请帮我修补一下心脏好吗?
我的心里有个洞,很久了。
其实我曾经动过一次手术,但没想到还是会痛。我本来想就这样混过一生,但终于有一天,它痛得很厉害,很厉害。我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我是在一个安静的夜晚去找补心人的。我敲开他的门,他披着羊毛毯子,看起来刚刚醒来,却丝毫没有被打扰的感觉。“怎么了?”他问。我说,“好痛。请帮我修补一下心脏好吗?”
他一下就明白了我的苦楚,带着我躺在修补台上,打开灯。
只见一个针管朝我落下,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痛,我就瘫软了。
“嗯,里面烂了很多,都生虫了。竟然拖了这么久,差点都被吃干净了。”他摇摇头,低语着。
原来他已经在开刀了。
“那……还有救吗?”我战战兢兢地问。
他依旧平静地说:“一般来说,有三种情况。小洞,缝上;大洞,修补;超大洞,就只能重新换一颗心了。”
我听得瑟瑟发抖,感觉这颗破碎的心要保不住了,但补心人接着又说,“虽然洞大,但好在基本的结构还在,努力一下,还是可以修补。”
谢谢补心人。我好像获得了什么救命的稻草,恨不得抓紧他的胳膊。
手术就这样开始。
刚开始去腐,我一点感觉都没有。我看到补心人的手术刀在我身上飞来飞去。我想这些烂肉大概早已死了。
“是不是每个人的心都会破洞啊?”我问补心人。
“当然。”他剔出一块黑乎乎的肉,放在纱布上,接着又是一块。“心脏这个东西,是很柔软的,所以一点点刺激,就很容易坏。像水果一样,从一个角落开始,慢慢腐烂到整体。”
“哎,看来以后我不能随意伤心了。可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总是会莫名地感到心痛。”
“那你可能需要换一颗心脏。”
“我已经换过了。哎,没用。”
“那我只能帮你好好修补了。即使修补好,你也要爱护自己的心脏,尤其要控制好情绪。好的情绪,会滋养心脏;坏的情绪,会锻炼心脏;只有那种持续的负能量输入,才会损伤心脏。就像跑步一样,过度就不好了。”
我细细咀嚼着他的话,这才发现,补心人竟然有些胖。尤其是他的脸,在灯光下更像一个银盆。只是不知为何,这圆圆的脸让人心生温暖,还有一丝催眠的力量。
等他开始填补心脏时,我很好奇他所用的材料。只见他抓着一团红红软软的东西,就朝着我的心脏处放。我立刻闻到一股血腥的味道。莫不是……其他人的心脏碎片?
他好像听到了我的疑问,平静又温柔地说,“不用担心,这种材料很安全的,就当享受一次心脏按摩,好好睡一觉吧。”
*
我不知不觉就睡着了。醒来时,心脏已经修补好了。补心人坐在我的旁边,正收拾工具。
我坐起来,感觉整个人舒适很多,就好像从来没有心痛过。真是太奇妙了。
“补好了?”
“是的。”
“那么,我以后还会心痛吗?”
“当然,你要自己珍惜。”
我突然心生好奇,就随意地问了一句,“您的心应该很好吧,从未补过吧。”
他一下子愣住了,呆呆地站在那里,好像时间和我同时被迫静止,连我的心脏都瞬间归于平静。
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好像才想起什么重要的事,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又摸了摸,这才回归到平常状态,就好像刚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我也为自己刚才的莽撞而感到歉意。不过,这个疑问如此强烈,以至于往后的日子都无法平静。
*
回家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按奈不住心中的好奇,屡屡四处打听补心人的来历。他胖胖的身体、圆圆的脸、以及神奇的麻药和手术。那些去过他那里的人有的心碎、有的心焦、有的心黑、有的还长了两颗心脏。
“怎么会长出两颗心脏呢?”
“我也不知道,直到发现自己同时爱上两个人,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那他怎么治疗呢?”
“当然是切除了一颗心脏。你看,现在我过得很简单很快乐。”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可当我提到补心人的心脏问题,他们都摇摇头,让我不要继续追问了。这是禁忌。
可是,我怎么能就此放弃呢?我被折磨得整夜整夜失眠,心脏时而狂跳,时而静止,时而如风肆虐,时而如雨骤降。终于有一天,我实在无法忍受,再次敲响了补心人的门。
他打开门,邀请我躺在操作台上。灯光亮起,我看着他手里的麻药针就要下来,我的心疯狂跳动。
“等一下。”我说。“这一次,我想切掉好奇心。”
“为什么?”他问。
“我遇见了一件奇怪的事,我好奇地睡不着觉。求你,帮帮我吧。”
他示意我讲出来。
“我曾遇见一个人,他是这天底下最厉害的医生,他可以治疗一切心脏问题。可是他也是这世界上最神秘的人。有一天他接诊了一位病人,病人的心很痛,他连夜治疗了他。病人很感激,却忍不住想要了解医生。但医生沉默了。从此之后,这个病人就好像着魔似的,陷入其中,无法自拔。最后,这个病人只好又找到医生,请他治疗。”
补心人再一次沉默了。我静静地看着他,他的沉默好像能锁住一切时间。我丝毫不觉得时间的流逝。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解开衣物,我看到他胸口的位置,那里是空的。
我吓了一跳,全身紧绷,心脏都快要跳出来。
“怎么会?”
“这下你满意了吧。”他说,同时也做了一个请我离开的手势。
“不是……你怎么可能没有心,这……是魔术吧?”
“这不是魔术,我确实是——无心人。”
这更加点燃了我的好奇心。我好像挖到了一个巨大的宝藏似的,无比兴奋,想要一探究竟;又好像找到了失散多年的朋友。于是跳起来,正面看着他,用全部的细胞扫描他。可是他突然面露难色,双颊鼓起,像青蛙一样,然后从嘴巴开始,人皮褪去,变成了一只肥胖的绿色妖怪。
我吓得想撒腿就跑,可是内心却无比坚定地相信,他不会伤害我、不会伤害我。就这样,我闭上眼睛,等待最终的审判!
过了好一会儿,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动静,我才睁开眼,发现他已经恢复了人样,正安静地坐在对面打量我。
他看着我。他的眼睛好像穿越了千年才抵达我;而我,只是一个经常心痛的普通人类。然后,就好像紧绷的弦突然松开,他突然开口道,“果然是……好奇心太重了。”
“所以,如果可以,请你帮帮我。”我恳求道。
我等待了几分钟。终于,他从胸口的衣兜里拿出一张照片,上面有一个女孩的背影。
“她是我最爱的女孩。”补心人说。“可是她得了严重的心病,总是会莫名地心痛。好几次,她痛得想自杀,我却无能为力。我带她找了很多医生,都无从诊治。于是我寻访各地,拜师学艺,最后,终于找到了治疗她的办法,就是把我的心给她。”
“所以,这也是你没有心的原因了。”我拿过照片,仔细一看,差点晕倒。我的手在颤抖,这、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怎么会?
他还说了什么我已经听不见了。
我摸着脸上的口罩,我该不该告诉他呢?
我几乎要说出来。可是另一个想法却阻止了我。他怎么会认不出自己的心?他一定不想我认出他吧。好吧,我只能用尽全部的力量说出那句早该说出的话:“对不起。谢谢你。”
我没能摘下口罩,但感觉轻松了很多。突然,另一个巨大的疑问又抓住我,逼着我去追问:“没有心,怎么能活呢?除非……”我想起他刚刚变幻的妖怪模样。
“是的,我不是人类。我真正的样子你已经见过。你是第一个不怕我的人。”
我当然不怕你。“所以,她到底得了什么病呢?”
“其实,我见过她许多世。我知道她心痛的原因,那是累世的伤害所致,那不是人类医生可以治疗的。”
“原来如此。没想到你竟然是一个如此深情的人。”这一次,我的好奇心彻底没有了,我得到了真正的解脱。“谢谢你的治疗。你的确是这天底下最厉害的医生。”
补心人没有理会我,而是将照片放回自己的胸口,闭上眼睛,静静感受着。终于,他弯起嘴角,淡淡一笑。我和我的心也跟着笑了。
我终于明白,我的心为何莫名地痛了。即使换了一颗心,还是会这样。谢谢你,补心人,虽然你的样貌早已改变,但你的心能认出你。
我摸了摸自己的心,热乎着。
我想,我该离开了。
今天的故事就到这里,晚安,小心脏们
如果你喜欢这个故事,欢迎登陆小红书【梦游猫讲故事】,或者公众号【梦游猫】,更多原创故事等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