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來李想。昨天說到班固在《漢書》裡，在記載封淮南厲王的四個兒子侯爵的時候，用詞相當巧妙，因為我已經說過《漢書》的很重要的一個寫作初衷是頌揚漢朝的德性。所以，封侯爵就是一種德性。但我們再深入瞭解下，文帝六年的十一月，劉長準備謀反的計畫敗露，被廢淮南王，到了文帝八年，也就相隔一年的時間，就要重新封他的兒子們，是不是感覺漢文帝很寬仁？不計前嫌？我想這正是漢文帝想達到的效果。而且《漢書》對這一段內容比較詳細的記載是在《賈誼傳》裡，其實一開始，漢文帝就想把劉長的兒子們封為王的，侯爵是過度，然後賈誼認為不妥，就壓下了，這一壓就是八年，到文帝十六年才封他們王，然而文帝就不擔心他們會報復？連老百姓當時也認為劉長的死，漢文帝有一定的責任。但是寬仁也好，擔心報復也罷，對於漢文帝來說，維護中央的對於天下的統治才是最重要的，封爵這個安排，至少可以告訴天下，漢朝的就是我們劉家的，劉家還是是團結的。

歡迎來李想。漢文帝七年，在《漢書》上記載的事說完了，接下來就輪到漢文帝八年，漢文帝給他的弟弟，那個被他逼死的淮南王劉長的兒子，都封了侯爵。在《漢書》裡記錄得特別簡單，原文是：八年夏，封淮南厲王長子四人為列侯。沒了。但是這裡還是要補充說明的。首先，劉長因為謀反，被削去爵位，所以他的兒子們就沒有繼承權，所以就不可能有下一個淮南王，當然後來還是有的，而且還是劉長的兒子，劉安，但是那是另有原因的。其次，原文中「淮南厲王」四個字，太有講究了。剛剛說了，劉長是謀反，沒有了爵位，哪裡來諡號？這個諡號其實是在文帝十六年的時候，才重新給劉長追封的。當然，站在班固的角度，西漢的事都是過去式，劉長最後也是最終定格在封淮南厲王的身份上，但是在他記載的文帝八年，劉長理論上只是庶人一枚，啥都沒有。但是這時把八年後的諡號給安上，是不是可以顯得漢文帝非常仁厚，這可能就是班固有意讓人產生的誤解吧。

未必是天意
歡迎來李想。在漢文帝的七年，發佈不能隨便逮捕人的政令啊，大赦天下啊，這些都是人為的事。然而在六月，還發生了一件看似是天意的事，未央宮東邊的閣樓著火了。具體是怎麼回事，《漢書》裡也沒有說明白。我們也不要太糾結細節了，但是在這裡有幾個點，還是想和大家交流一下，一個就是「罘罳」，我剛才是為了簡單，沒有很準確的表達罘罳的意思。這樣吧，我還是把原文念出來，「未央宮東闕罘罳災」，這裡的闕，是眺望台，我說成閣樓也還算差不多，而罘罳，我的理解是這些眺望台間曲里拐彎的連接通道。那還有一個字要注意，就是「災」，簡體字是寶蓋頭下面一個火，繁體字是上面三折，下面一個火，都是火燒的形象。對這個災字就是我們今天說的火災的意思。那我為什麼要把這兩點作為重點呢？是因為這種曲裡拐彎的通道，一定是木結構，都不會是磚木結構，木結構著火，那是太容易的事了，而且古代的照明就是火把。所以說是天意，可在我看來還是人事。

歡迎來李想。昨天說到的，漢文帝頒布的禁止各個封侯的媽媽、太太、子女，還有那些兩千石以上高官不得擅自抓人的法令實在文帝七年的十月。這一年，除了這一項德政外，在四月的時候，還做過一件德政，就是大赦天下。這是漢文帝登基以來，第二次大赦天下。從史料的記載來看，看不出這次大赦的由頭，因為一般皇帝要大赦天下，都是有理由的，否則隨便大赦，會引來天下猜忌的。因為如果不是因為某些還說得過去的理由，比如有災荒、皇帝登基、結婚、生子等等，就會讓人覺得你現在大赦，就說明之前你抓人抓得太隨便了。然而漢文帝的這一次大赦，就讓人有這樣的遐想。不過我們再來把之前發生的事情按照時間順序排一下，就會發現，先是文帝六年的十月，桃樹李樹都開花，這算是一個徵兆，然後到十一月，淮南王劉長反叛，這兩件事之後就過年了，等過完年，春天過了，四月份，漢文帝就頒布大赦令，我的理解，算是給前面半年的事一個了結吧。

歡迎來李想。在能繞過就繞過的漢文帝不德的行為的之後，《漢書》很詳細地記載了文帝頒布的一條命令，原文是「令列侯太夫人、夫人、諸侯王子及兩千石無得擅徵捕。」翻譯白話文就是：各位受封侯爵的媽媽、太太、以及子女，還有那些年薪在兩千石糧食的高官們，不可以隨便傳喚、逮捕人。這裡的「徵」：有點像今天從把人叫來，審理，到臨時拘留這麼個過程，而「捕」就類似今天逮捕，入獄的概念。石，我還是把它讀成shi的發音，學術界對這個字的發音在他作為劑量單位時還是有爭議的，我們平時作為讀史的愛好者，就沒必要這麼糾結。那問題是這樣一個有德的政令，反映出的是在這之前，這些有勢力的老太太、太太和兒女，以及大官們可以隨便辦人？還真是的。因為在他們的概念里，封了侯，就有封地，封地裡的人就是自己家的人，當然不會和自己有血緣的親屬那樣有情分，所以就會覺得哪裡有不對的事了，就用家法來處置，然而那些老百姓其實並不是真正的家裡人。

歡迎來李想，上一期，我們提出了個問題：作為漢文帝他把他當時唯一的弟弟逼死，為什麼《漢書》上要避重就輕。先聊為什麼說是漢文帝逼死他弟弟劉長的？漢文帝在對待劉長的態度時，一開始是縱容，你不叫我皇上，叫我大兄，這不合禮法的，我無所謂；後來你的淮南國不要相國，這不合制度的，我也無所謂。然後你覺得翅膀硬了，七十個人，四十輛車就反叛，我把你辦了，但是還給你個念想，不殺你，就是廢了爵位，送到四川。可問題是我不讓你舒舒服服地去，一路遊街去四川。你想被漢文帝寵壞的人能接受這個嗎？不是沒人想到，當時袁盎就提醒過漢文帝，可漢文帝說給他點教訓，等他收斂了再召回來。這是召回來了，結果是把魂給召回來了，所以說是逼死的。再說，《漢書》是誰寫的？班彪、班固、班昭父子女三人，班固在寫《漢書》時被漢明帝誤解為私撰國史，後來弟弟班超解釋說是為了頌揚漢德，這才能繼續寫下去，所以那些不是大漢有德行的事，能繞過，就繞過了。

歡迎來李想。上次我們聊到說淮南王劉長用了七十個人，四十輛車來反叛，結果事情敗露，被抓了，就是因為漢文帝的縱容。這個情節我們回憶一下，是不是鄭莊公滅他弟弟也是這麼幹的？但是結果不太一樣。鄭莊公在他弟弟反叛之後就直接滅了，而漢文帝對劉長還算客氣，原文是「廢遷蜀嚴道」，蜀嚴道是一個地名，就是說在四川盆地的嚴道縣這麼個地方，前面加上「廢遷」，就是說廢了劉長的王的封爵，改遷到四川盆地去生活。但結果呢？是「死雍」，就是在到雍縣這個地方的時候就死了。在《漢書》裡，沒有交代劉長為什麼死的，在《史記》裡寫得很明白，是餓死的，是劉長自己絕食餓死的。因為他是被用囚車一路拉過去的，並不是很體面的送過去的，他心裡接受不了，於是就絕食而死。漢書還沒交代的是，劉長死了以後，漢文帝發火，怎麼能夠劉長說不吃就不管呢？於是把沿途的縣令都殺了。那為什麼漢書會把這些內容都省略了呢呢？這個我只能明天說了。

歡迎來李想。昨天不是講到漢文帝六年十月的時候桃樹和李樹都開花了，這個反常的現象，在古人看來是有預兆的。那是不是真有呢？還真有。到了十一月，淮南王謀反了，這位淮南王可不是寫《淮南子》的劉安，是他爸爸，漢文帝的親弟弟劉長。要知道，到這個時候，漢文帝的親兄弟，就只剩下劉長了，所以，從某種角度來說，漢文帝心裡也挺不是滋味的。劉長在沒有做這件傻事之前，他們倆看上去關係還是很不錯的，劉長不叫漢文帝「皇上」的，只用「大兄」來稱呼，而且漢文帝也不堅持派人去淮南國當相國，當然劉長也不願意有相國，原來是有的，結果給趕走了。那為什麼說是做傻事呢？因為他總共就動用了七十個人，四十輛車。這麼小的規模就要反叛，別說是事情敗露，被抓，就是真的行動起來也是沒有勝算的。那他為什麼就這麼肆無忌憚呢？哎，因為漢文帝的縱容。這話聽著含沙射影吧？對，具體的，等我細聊劉長的時候，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