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我最近的寫作方向,大概確立了一個方向:就是自己好好寫。就算我轉換跑道去讀個MFA,也不一定有用。我最近思考了一下,在讀碩士的時候,我其實非常幸運遇到了很多優秀的創作者。有資深的編劇、大我一點的學長編劇、跟我差不多同期的編劇,還有一個念理論組後來出國留學,但出版小說的作者。在短短六年內(我可能是個把碩班當博班讀的人),我就認識了四個目前還在線上的創作者,坦白說已經非常了不起了。
而且我還擁有母語的優勢。但如果換成英文,很明顯我的語言優勢就不存在了。我是怎麼發現這個優勢的呢?最近我做中文課TA,有些大學生說,其實說中文不難,寫也還不難,最難的是中文的語法。比方說打散一句話的順序,讓他們重新排列,我就發現答案不止一個,兩個都通。他們問我為什麼,我就告訴他們:不知道。語調也蠻困難的,我們有四聲再加上輕聲就是五聲,但兩個三聲,第一個三聲就會變成二聲。總之,有些東西在語言上是沒辦法很清晰地用規則來解釋的。(所以我們才需要語言學吧。)
如果我去好好上課,我必須說學校對於國際生,會希望你一學期要修三門課以上。那你到底能不能應付這些課業,或者就像我之前兩年,能做到也就只有應付,根本沒做到好好閱讀這些作品。我覺得有點可惜。不過最近我會重讀這些作品,所以或許也算是奠定了一些基礎。
BL作為方法
為什麼我會寫BL呢?我覺得,寫作應該回到讓自己開心的這個層面,其他的東西暫時不考慮。(想不到我有一天有底氣和經濟基礎可以說這句話。)那為什麼我不寫墨香銅臭這樣的仙俠小說呢?很大一部分是語言的關係。這裡面有很多名句,比如在《天官賜福》裡寫到「驚鴻一瞥,百世淪陷」。成語加上創意組合的對句,我覺得非常美,哇,怎麼可以寫出這麼好的句子。但非常遺憾的是,我擅長的語法跟觀察,完全不是這種對句,而是比較錯落的短長句。就算我能想出這種八個字非常漂亮的句子,我的整個世界觀也並不屬於仙俠、山清水秀、衣帶飄飄那種。我現在都講不出來了,那我在寫的時候就更難了吧。但是我發現,說不定我寫在國外生活、相隔了十數年的故人這種組合是有希望的,因為我擅長寫的都是偏差值,完全不是正常人。
在《我有結婚病》那本書裡,我盡量寫的都是正常人。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發現?還是大家覺得這些人也都不正常?在這本新書我放棄寫正常人這件事了。我就是要寫這些偏差值非常大的人:攻君在國外努力工作、孤獨的搬運工。畢竟他不是大宗的、來來去去的留學生,他來了就是要在這裡扎根。受君是十數年前碰到的大學生,父親是小說家,剛開始他也寫作,但他現在不寫作了,改做攝影師(讀者投票的作家設定落敗了),為了解決他的身份問題,我決定讓他跟有美國公民身份的人結婚,但也離婚了,離開加州去讀MFA,也兼做攝影助理,一切從頭開始。這兩個完全天差地別的人,在一個新的地方再度相遇了。
為什麼我發現我可能比較擅長這種場景呢?我最近跟朋友去吃飯,發現留學生距離偏差值蠻大的。比方在一個群組裡面,24小時都有人在睡覺。我已經覺得我10點、11點起床不是很正常的作息了,但還有人就在任何時間——下午4點、晚上12點、晚上8點剛起床。總之,我跟一個朋友說好,要出發前往同一個餐廳吃飯。我們開同款車,她開她的,我開我的,雖然我設了導航,但心想我就跟車,殊不知我們遇到黃燈,這個朋友加速往前衝了,那我就乖乖地在原地等紅燈。這麼沒有默契的情況,讓我可以想像,如果是我的兩個主角,他們在對對方有好感的時期,應該可以有非常多的衝突跟事件。
總之,我還蠻期待的。現在開了兩年車以後,雖然我不是一個能在台灣活下去的駕駛,就像我一個朋友吐槽我,說我在山裡一定會被淘汰。但我開了兩年車以後,確信我是個穩定的駕駛。我非常相信導航,或者非常相信我自己,但這兩個只能選擇一個。如果是我熟的路,我選擇相信自己,不要管導航叫我右轉還是左轉。陌生的路就相信導航,就算錯過了一個路口,那也沒什麼,前往下一個出口就可以了。
回到搬家
回到搬家,我發現休旅車只要座椅倒下,竟然可以把我心心念念而且非常煩惱的升降桌給整個不用拆卸,面板朝下直接放進去。但這次我也發現我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以前來到美國的第一個學期,突然收到消息說分發錯宿舍,那時候我剛到這裡三個月,所有東西都放好了。哇,結果第一個寒假就要搬家啦。那時候應該還重感冒吧。幸好到了教會,我後來發現基督教會或是其他的宗教團體,常常是外地人的新手村。這裡會有一些社群,他們會告訴你該做什麼事。但久了,你會發現你跟這些宗教也不一定有非常直接緊密的連結,畢竟價值觀不一定是一樣的。但第一個寒假他們真的幫了我很多,所有人開著車過來,然後我們五台車一個小時就搬完了。
結果我這次跟朋友們約上午11點,想說搬個一兩個小時也就可以了吧,想不到其實我們搬了三個半小時。而且這次沒人負責分配每台車裝什麼,大家都是自主搬運。還好有朋友帶了小推車來,所以省了不少力氣。可是奧斯汀的地形實在太顛簸了,光是停車走到我家門口,路上可能有草地,並不是很平坦的水泥鋪設的路面等等,相當可怕。另外,我想過搬完以後大家一起去吃飯,但我卻沒有準備足夠的水,隨便放了兩個水壺在流理台面。以後我會記得在冰箱裡放足夠多的氣泡水或是水,不然大家可能會在搬運的途中就掛了。
分區打包術
裝箱不是最重要的事,但分區非常重要,這可以省了很多分類的時間。比方說,房間的東西就放在房間的箱子裡面,然後廚房、浴室也是。我發現可以早一點收的是那些過季衣物,還有客廳的東西、書之類的,反正你暫時這三五天都不會用到。但像廁所、廚房的東西,那一定要最晚收,否則你會發現找不到這個、找不到那個。這就是我上上次搬家學到的經驗。
廁所應該是第一個set好的地方,畢竟你上完廁所還是希望有衛生紙可以馬上用。廚房的話,會希望可以洗手,還有吃的東西。床也都會把它設好,起碼要可以睡覺。那這就是我第一天做的事情吧。第二天就可以慢慢地細想,廚房裡的收納用品應該放在哪裡,儲備的食物在哪裡是最順手的。
這次搬到新的公寓,我覺得最滿意的地方,因為我是從同樣都是學校的學生宿舍系統,但是他們就分成單身的位置跟家庭的宿舍。家庭宿舍有什麼差別呢?我覺得住的人不太一樣。住在這裡的大家都是有家庭的人,浴缸的水也不能夠蓄得太滿,它會從側邊開始漏,大概是怕小孩子危險吧。衣櫃也超級大,這次有兩個拉門,所以你可以從任何角度拿到你需要的東西。哦,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就是儲藏櫃!如果我回到台灣,也希望可以有這樣的空間。他們的儲藏櫃就在浴室轉角,廚房也有這種落地的儲藏櫃,分成五格左右吧。
我終於不用像上次一樣,就是把要展示的東西、同類型的東西,比方說書好了,我帶了一些我自己的作品來,大概有20本吧,就得把這些書像書店一樣,把同一本書積在一起,然後分大中小擺放。但現在不用了,我的書櫃,在客廳看得到的地方,基本上就只有兩本書,一本是跨界通訊的日譯本,一本是中文原著。其他書就可以全部裝到紙箱裡,一口氣把它塞到儲藏櫃裡面。天啊,覺得實在太幸福了,就是展示的歸展示,收納的歸收納。
總之,這就是我最近搬家的體驗吧。我覺得我這一次已經把我所有的人脈都用光了,不管是有在練身體的、沒在練身體的,全部都義氣相挺,我真的是把大家都累死了。這真的是過命的交情,但是如果還要再經歷搬家,我以後一定要請TaskRabbit,不管他們可靠不可靠。就讓專業的人來做這件事吧。
搬家的第三天,有人來敲我們的門。想說是誰呢?結果是我們附近的鄰居,她說:「我們知道你剛搬來,剛烤了一些麵包給你。」天哪,這就是單身跟家庭宿舍的差別。總之就烤了麵包來跟我們打招呼,我想說這件事不是我該做的嗎?當然我是不會烤麵包的,但是我記得我剛搬到單身宿舍的時候,我就帶了一些台灣茶包,然後走到我附近的這一棟,我就敲他們的門,然後就說:「嗨,你好,我是住在哪一棟的誰誰誰,這是來自台灣的茶包,送給你喝。」但是我從來沒有因此而認識我的鄰居,他們也不會跟我聯繫。但是這個家庭宿舍不一樣啊,就像我說的,我並不會烤東西啊,那怎麼辦呢?我現在想的是去華人超市買鳳梨酥回敬。或者大家有其他意見的話,所以歡迎大家告訴我,接下來我該如何回禮呢?
又津推薦
我發現之前末日蘑菇大家很喜歡的一個部分是「本週推薦」,所以我決定把它撿回來。本週推薦什麼呢?今天早上收到了知道韓江獲得了諾貝爾文學獎,她是我非常喜歡的作者,也是少數我在作者獲得諾貝爾獎以前,我就知道的作者。多虧了漫遊者出版社,台灣的出版社非常優秀,韓江的《少年來了》跟《素食者》都已經有中譯本了,或許其他書也有。我很喜歡的是《少年來了》,結構讓我非常有興趣。寫的是光州事件,在集權統治的那個時代,像光州這樣一個偏僻的地方,然後整個被軍方消滅了所有的聲音,最後只能沉默以對的事件。(雖然我在知道光州事件以前,因為都更運動的關係,唱了光州之歌(勞動者戰歌),才知道了光州事件⋯⋯)這本書有趣的是,選了很多不同的角色,像是為了正義感而進去市政廳的少年,他的姐姐,跟出版有關想要發聲的人員,以及過了很久以後,他的母親。從這些不同的視角,不管是人類的視角、鬼魂的視角,重新看待光州事件。這的確是面對創傷一種不同的方式,或許也是小說現在還得以存在,還沒有被AI給取代的一個原因。總之,認真地推薦《少年來了》這一部小說給大家。或者大家讀了韓江其他的小說,可以推薦給我喔。
也將先前應邀漫遊者寫的推薦語,附在這裡做個紀念:
《少年來了》確實站在小說的位置,把光州事件帶到讀者眼前⋯⋯這些角色代替沉默的生者和死者,說出他們的憤怒、悲傷、無力與尊嚴。在我們尚未能說出真話之前,先讀小說吧。當這些微小的聲音都被聽見了,那小說就自由了,才能回報我們更多的現實。──陳又津(小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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