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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Qs about DD读简媜散文:How many episodes does DD读简媜散文 have?The podcast currently has 36 episodes available.
January 26, 2017散文 简媜 《烟波蓝》浮世若不扰攘,恩恩怨怨就荡不开了。然而江湖终究是一场华丽泡影,生灭荣枯转眼即为他人遗忘。中岁以後的领悟:知音就是熠熠星空中那看不见的牧神,知音往往只是自己。海洋在我体内骚动,以纯情少女的姿态。那姿态从忸怩渐渐转为固执,不准备跟任何人妥协,彷佛从地心边界向上速冲的一股势力,野蛮地粉碎古老的珊瑚礁聚落,驱赶繁殖中之鲸群,向上窜升,再窜升,欲掴天空的脸。却在冲破海平面时忽然回身向广袤{1}的四方散去,骄纵地将自己掼向瘦骨嶙峋的砾岸。浪,因而有哭泣的声音。我闭眼,感受海洋在胸臆之间喧腾,那澎湃的力量让我紧闭双唇不敢张口,只要一丝缝,我感觉我会吐出一万朵蓝色桔梗{2},在庸俗的世间上。暮秋之夜,坐在地板上读你的字,凉意从脚趾缝升起。空气中穿插细砂般的摩挲声,像两座大洋跋涉万里後在耳鬓厮磨。我被吸引,倾听,这原本寻常的夜,因你的字而丰饶、繁丽起来,适於以酒句读{3}。你的信寄到旧址,经三个月才由旧邻托转,路途曲折。你大约对这信不抱太多希望,首句写著:「不知道你会不会看到这封信,你太常给别人废弃的地址。」废了的,又何止一块门牌。你一定记得,出了从北投开往新北投的单厢小火车,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油腻腻的大街,大多数学生走这儿到学校,路较短但人车熙攘,活生生是一条食物大道。另一条是山路,铺了柏油,迂回爬升之後通往半山腰的学校後门,人虽少但多了一倍脚程。我们愿意走这儿。清早的山峦是潮湿的绿色,远近笼著晨雾,自成一场凄迷氛围,鸟,总有几只,不时跃至路面,或莫名地跳换枝桠,惊动了亘古不移的宁谧,却也扩大了寂静的版图。离山路几步之遥有一幢废屋,你也一定记得。从柏油小路岔入庭院的石径被野草嚼得只剩几口,废得日月皆断,恩义俱绝。你或许同意,台湾的山峦藏有繁复的人世兴味,好像见多了沧海桑田,尝尽了炎凉世情之後,有点累,想要坐下来,搥一搥膝头,顺道原谅几个名字,想念几个人,因而那苍茫是带著微笑的。那院门是两扇矮木栅,斑剥的蓝漆接近惨白,门都脱臼了,有一扇被野蔓缠住,刺了一身花花绿绿的七情六欲。那宽阔的院庭留给我忧伤印象,像渴爱的冤魂积在那儿,等人喊他们的名字。因有说不出口的苦,以致终年瘀著散不去的冷。我相信你不会忘记它,在全校美术比赛中,你以此为题材,摘下写生组第一名。我们从未谈过对荒芜庭园的感觉,但我确信自己对同质者有一份灵犀,如揽镜自照,知道你与我一样,灵魂常在那儿栖息。你的画让人停下脚步,思绪澄净,静静聆听色彩与光影的对话而让思维渐次获得转折、攀越。你题为「时间」。时间,让盟誓过的情爱灰飞烟灭,也让颤抖的小草花拥有它自己的笑。你的画如是叙述。不久,我们将沉入冷冷的幽暗里,别矣!我们夏日太短的强光!我已听到悲伤碰撞的落地声,响亮的木头落在庭院石板上。我抄下波特莱尔{4}的诗〈秋歌〉首段,趁老师回身写黑板时传纸条给你。我不赞成你藉轻盈的草花色彩、明亮的光影试图释放死亡的压迫力道。从一开始,我们即是同等质地却色泽殊异的两个人。然而,即使是现在,行走於烟尘世间多年之後,我看到大多是活得饥渴、狼狈的人,勤於把自己的怨怼削成尖牙利爪伺机抓破他人颜面的嫉世者,鲜有如你一般雍容大度。你的眼睛里有海,烟波蓝,两颗黑瞳是害羞的,泅泳的小鲸。起初,我并不欣赏你。正由於你太晴朗了,而我情愿把自己缩至孤傲地步,如一枚蚕茧化石,埋入永不见天日的冰原底层。如今想来,对你的好感是从嫉妒开始的。我以为我是最好的,直到素描课告一段落进入水彩阶段,美术老师在画室中央高台上摆了瓶花要我们临摹,我才知道从小到大积存的绘画信心竟是那么不堪一击。我只画玫瑰,枯萎的玫瑰田一隅;画尚未完成,劣质画纸因承受过量颜色而起绉。她站在背後,以失去理智的尖锐声调批评:「你这是什么画?」然後,轻蔑地「哼」了一声。她要我看看你的,她说你画得非常之好。必须等到数年之後,我才消弭余怨并且承认,那日是生命中险峻的大弯道,促使我毁弃那幅枯玫瑰的不是美术老师的讥讽,而是看到你的才华那般亮丽耀眼,遂自行折断画笔,以憾恨的手势。遗憾像什么?像身上一颗小小的痣,只有自己才知道位置及浮现的过程。青春是神秘且炽烈的,凡我们在那年岁起身追寻、衷心赞叹之事,皆会成为一生所珍藏。才华既是一种恩赐亦是魔咒,常要求以己身为炼炉,於熊熊烈焰中淬砺其锋芒。然而锻铸之後,江湖已是破败之江湖,知音不耐久候,流落他方。彼时,才赋反成手铐脚镣,遂无罪而一生飘零。首先,你的家庭遭逢变故,一夜之间变成无家可归的人,接著是情变。我以为你的一生应该像姣好的容颜般风和日丽,至少,不应有那么多根鞭子,四面八方折磨你。然而在我心目中,你是最亮的,命运可以欺负人,但才华骗不了人。我祈求你不要溃倒,一旦崩溃,人生这场棋局便全盘皆输。活著,就要活到袒胸露背迎接万箭钻心,犹能举头对苍天一笑的境地。因为美,容不下一点狼狈,不允许掰一块尊严,只为了妥协。人的一生大多以缺憾为主轴,在时光中延展、牵连而形成乱麻。常常,我们愈渴慕、企求之人事,愈不可得。年轻时,我们自以为有大气力与本领搜罗奇花异卉,饱经风霜後才懂得舍,专心护持自己院子里的树种,至於花团锦簇、莺啼燕啭,那是别人花园里的事,不必过问。收到你寄来的结婚照,依稀是夏天刚过完时。照片背面,你说「终於有个家了」,一笔一划都抖著幸福。当我们寻觅家,其实是追求恒久真爱,用以抵御变幻无常的人生,让个我生命的种子找到土壤,把根须长出来。情爱,是最美的炼狱,也最残酷。毕竟,两情相悦容易,与子偕老难。愿意将所有的情爱能量交予对方,相互承诺、践行的情偶,乃累世修得之福报。多数恋人,这生才相逢、相识,缠缚、瞋恨的课业正当开始,或虽积了一些,尚差一截痛、几行泪水,也就无法於今生成全。对带著宿世之爱来合符{5}的两人而言,真爱无须学习,乃天生自然如水合水、似空应空。只有在炼狱中的人,才须耗费心神去熔铸、焊接,成形之後,还是一块冷铁。冷铁无处去,要用牙齿一口一口嚼烂,成灰成土了,才还你自由。梵谷「星夜」明信片背面,你写著:巴黎的冬季冷得无情无义,但比伤心的婚姻还暖些。星夜,有著诡异的笔法,形成漩涡、潮骚,似不可违逆的力量,把人卷至高空,获得俯瞰的视界,但也从此囚禁在无边际的虚无之中。你淡淡下笔;生命里好多东西都废了,来这儿看能不能找回什么。冬天实在太冰,把颜料冻裂。废了的,又何止一块门牌。你没留地址,想必是居所不定。巴黎,被称为艺术心灵的故乡,但我相信对一个娇弱的东方女子而言,现实比铜墙铁壁还重。唯一能给你热的,不是家人、朋友或前夫、情侣,是你自身对艺术的梦──从少女时代,你那闪动著烟波蓝的眼睛便痴痴凝睇{6}的一个梦。我想像,当异国风雪拍击赁居公寓的窗户,唯一能给你热的,只有梦。数年,失去消息,无人知晓你在世界的哪一个角落?生命的秋季就这么来了。白发像敌国间谍,暗夜潜入,悄悄鼓动黑发变色。起初还会愤愤地对镜扑灭,随後也懒了,天下本是黑白不分,又何况小小头颅。中年的好处是懂得清仓,扔戏服般将过期梦想、浮夸人事剔除,心甘情愿迁入自己的象牙小塔,把仅剩的梦孵出来。浮世若不扰攘,恩恩怨怨就荡不开了。然而江湖终究是一场华丽泡影,生灭荣枯转眼即为他人遗忘。孵出来的一粒粒小梦,也不见得要运到市集求售,喊得力竭声嘶才算数。中岁以後的领悟:知音就是熠熠星空中那看不见的牧神,知音往往只是自己。忽然,暮秋时分,老邻居转来你的信。是张画卡,打开後一边是法文写的画展消息,另一边是你的字迹。第一次个展,与老朋友分享喜悦,你写著。是啊!时间过去了,梦留下来,老朋友也还在。印在正面的那幅画令我心情激越。画面上,宝蓝、淡紫的桔梗花以自由、逍遥的姿态散布著、幽浮著,占去二分之一空间,你挥洒虚笔实线,游走於抽象与实相边缘。画面下半部,晕黄、月牙白的颜色回旋,如暴雪山坡,更似破晓时分微亮的天色。如此,桔梗之後幽黑深邃的背景暗示著星空,黎明将至,星子幻变成盛放的桔梗,纷纷然而来。蓝,在你手上更丰富了。令我感动的是,这些年的辛苦并未消磨你的雍容与优雅,文学、艺术工作者一旦弄酸了,作品就有匠气。也许你也学会山归山、水归水,现实与艺术分身经历。艺术难以改变现实,但在创意意志的导航下,现实常常壮大了艺术。你留下地址。不需回信了,我们已各自就位,在自己的天涯种植幸福;曾经失去的被找回,残破的获得补偿。时间,会一寸寸地把凡人的身躯烘成枯草色,但我们望向远方的眼睛内,那抹因梦想的力量而持续荡漾的烟波蓝将永远存在。就这么望著吧,直到把浮世望成眼睫上的尘埃。...more19minPlay
January 26, 2017散文 简媜 《烟波蓝》浮世若不扰攘,恩恩怨怨就荡不开了。 然而江湖终究是一场华丽泡影, 生灭荣枯转眼即为他人遗忘。中岁以後的领悟: 知音就是熠熠星空中那看不见的牧神,知音往往只是自己。 海洋在我体内骚动,以纯情少女的姿态。 那姿态从忸怩渐渐转为固执,不准备跟任何人妥......more19minPlay
January 25, 2017散文 简媜《一株行走的草》敕勒川 佚名 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苍穹,笼罩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 风吹草地见牛羊。 我来到广阔的草原上,被细微的声音吸引。 那是自草原底层所发出的,牧草舒络筋骨的声音;也是被风吹袭时,草尖与游云相互拥舞的声音。那是人声交错的世界里听不到的微语,人的眼眸与耳识总是停伫在尘世的荣华上,遗忘了草原上有更深奥的交谈。 我逐渐明了,其实人世的生灭故事早已蕴涵在大自然的荣枯里,默默地对人们展示这一切,预告生生不息,也提挈流水落花。人必须穷尽一生之精神才能彻悟,但对这草原上每一棵草而言,春萌秋萎,即具足一生。人没有理由夸示自己生命的长度,人不如一株草,无所求地萌发,无所怨侮地凋萎,吮吸一抹草该吮吸的水分与阳光,占一株草该占的土地,尽它该尽的责任,而后化泥,成全明年春天将萌生的草芽。 众草皆如此,才有草原。 我不断迫寻,哪里能让我更沉稳,哪里可以教我更流畅;在熙扰的世间,却不断失望。才知道我所企盼的,众山众水早巳时时对我招引,只是我眼拙了。山的沉稳,成就了水的流畅,水的宽宏大量,哺育了平野人家、草原牛羊。 如果田舍旁的稻花曾经纾解我的心,不仅是勤奋的庄稼人让它们如此,更是平野与流水让它们如此。如果,深山里的松涛曾经安慰我,那是山的胸襟让它如此。如果桃花的开落曾经换来我的咏叹,我必须感恩,是山、水、花、鸟共同完成的伦理,替我解去身上的捆绳。 我不曾看到一座单独的山,山的族群合力镇住大地;也不曾看到一条孤单的河,水的干手干足皆要求会合。不曾有过不调萎的桃花,它们格守生灭的理则,让四季与土地完成故事。 荣,是本分的;枯,也是本分。 在我眼前的草原,无疑地也是天地伦常的一部分。吸引我的这一幅和谐,乃是天无心地苍茫着,山无心地盘坐着,草原无心地拂动着,牛羊无心地啮食着,而我无心地观照着。 此时的我,既是山里的一块岩,也是天上游动的云;是草的半茎,也是牛羊身上的汗毛。 人不能自外于山水。当我再次启程,我是一株行走的草,替仍旧耽溺在红尘里的我,招魂。...more7minPlay
January 25, 2017散文 简媜 《海路》每次,当我开窗,我希望蓝天的布幔变成晃荡波涛。 每次,当我醒来,我希望躺着的是软柔的沙滩。 当我行走,暮春三月的绿草,,我多希望那是一波一波的碧浪向我。 当我独坐于杜鹃城之一隅,眼见朵朵白花飘零,暮春的感伤没有刺痛我,因为今天,我没有春天。我只希望一刹那所有的花朵都变成海鸥展翅向我飞来。桌上,躺着一枚旋贝,我珍藏的。如今,思念再也不能禁锢,将它放在眼前,让自己在这绵绵的雨季里,至少有那么一点贴近的悬念。 自己对于海的感情,就像贝壳对于海的熟悉。每次面对海,会想哭,就象走失的孩子,看见他的母亲一样,突然—切的疑虑、恐惧都可以抛掉,一切的茫然都可以遗忘,一双有力的臂膀把你搂得紧紧地,轻声地告诉你不要伯,一切都过去了。你颤抖地在臂弯里痛哭,而安全与温暖。在哭过之后,又都回来了,你笑容宛如太阳……。对从小有过三次走失经验的我而言,面对海,就是这种回到港湾的心情。也许,命中注定要活在多水的地方。我的母亲有时会开玩笑地抱怨说,偏偏选择那个史无前例的大水灾时节出生,那时茅屋瓦墙的家塌了一半,且屋顶也没了,偏偏我挣扎着出来。从小爱淋雨,有种被怀抱的快乐与安全。有时候,站在雨中仰头张开嘴,吃冰冰的雨水,像吃玉液琼浆;凉凉的眼睛仰望茫茫的天空,惊觉到自己生长的这块泥土,是大地最温柔的眼部,一年到头都爱掉泪。外祖母家的屋后,就是海,那是个很纯朴且带有一点点法国乡野情调的地方,名叫马赛。和法国的马赛一样,到处是海。小学暑假,常去捡几袋子的贝壳,甚至为了贝壳,和同年纪的表舅争吵,一个小女孩,竞想去守护海!家里离利泽简海边也不远,骑着车就可以到。爱在那儿玩一下午的沙,把自己埋进沙里睡觉,或者找一块处女沙地---没有被足迹脚印弄乱的沙地,写大大的自己的名字。在心里有着很可爱的想法,以为这样,海就会记得我,当浪把名字收走时,海会认识我,再见面时,他会呼唤我。利泽简海边,似乎是个被遗弃的废墟。二次大战时,曾经在那儿有过一场争执。附近就是坟场,很荒凉。每次从利泽简回来,都会呕吐一番,祖母认为那儿孤魂野鬼特别多,不许我再去,我总偷偷去,不是要去懂死亡,而是贪恋海。小学的远足,几乎都是去水边。礁溪温泉、瀑布,离家不远的梅花湖、大里的海岩;刮海苔、捉小海蟹,装一葫芦海水回家(我对海,就是这么不可理喻的痴情,弱水三干,单恋我的一瓢)。大溪的蜜月湾,被同学们取笑和某某小男生度蜜月之类的小学生笑话。然后,福隆。那些岁月都不再了,我没有一点点感伤。我不喜欢混在一大群人里去面对海,那令我没有乡愁的感觉,反而有一种低俗的无可奈何。 许是这样,自己原不适合做陆地上的人类,不惯于畅饮车水马龙里的人间烟火。每天打开窗,我希望汹涌而来的不是鼎沸的人潮而是低哑的嗓音,属于海的,悲凉的呼唤。阴雨绵绵的三月,整个三月我把自己锁在牢房,锁在一座心狱里。甘愿这样对待自己,做为一种无助的报复。把自己逼向最俗最嘈杂向来最讨厌的地方,让自己在人潮里被挤, 在嘶吼的热门音乐里被割……。为什么不?看自己精疲力倦凌乱肮脏地从市声的刑房里出来,这是一种痛快,不是吗?我享受这种自戕的痛快,我喜爱我的伤口,我喜爱它的溃烂。我不能伤害人间,但我可以伤害人间里的我。每天醒来,我紧抓着软软的棉被,希望那是沙,沙滩上的沙。 终于把自己逼病了。躺在床上,痛像湖上的涟漪,隐隐约约。睡与醒常常分不清楚,脑子里全是海,一幕幕海的回忆,曾经对野柳那位等待的女王说过什么?曾经在一路海滨的旅程里,对湛蓝许了一个怎样明亮的心愿……我渴望此时此刻有一朵拍打的浪用攫取的手掌认领我就像当初在沙地上认领我的名字。而此时此刻,只有阴冷,只有锦绵的下雨。那天醒来,室内还是暗的,窗外是风雨,一股冷刺钻进衣内,像在警告,我全不理会,我知道此时此刻若不去海边,我会淹没在人间烟火里。 一路都没有后悔。第二天是清明节,到处人山人海,携家带眷。被挤在列车上一动都不能动。就这样要去寻海,心甘情愿。 我不知道该在哪一站下?以往搭这线火车,只有罗东一个目的地,那是理所当然的一个回家的地点,无需迟疑。而今,家变得模糊与遥远,甚至无法去拼凑它的笔划。某些时刻,我能清楚地知道自己应属于什么,某些时刻,却对什么都陌生,一种可怕的脱离感。我该在哪一站下并不重要,自然会有某种无形的力量去指引我向海,无论怎样,我会向海,除了海,我已不想见到任何任何这世界上的东西。在福隆下,突然的一种渴望让我无法思考地就下车。火车走了,出了站口,雨更大更斜。 打起伞,走进茫然的陌生之中。我仅认识的是福隆两字,这个地方在我的记忆里的地位只是一个站名,必须经过的站名。也许来过,也许从来没有来过,前尘往事都不记得了,也疲于去探寻。空空荡荡,让自己像一个游魂走进落雨的小镇,陌生、凄清、阴然,走进一个湿濡的梦境。既然人间,熟悉的可以变成陌生,为何陌生不可以变成熟悉?而什么是熟悉?什么又是陌生?此刻我会不去想。很盲目地往前走,像一个走失的游魂,却坚信会找到海。风把我的伞吹翻,我知道离海近了。心里愈来愈激动。如今,是干山万水来寻海的呼唤。干山万水来找只剩下一点依伴。既然不是人间争强斗狠的角色,为何不回到自己原来时习度,既然注定命中要带着浩瀚的苍茫,为何硬逼自己居住在飞沙尘土之处?既然早知道是一场普通的游戏,为何要那么力竭声嘶地扮演?自己那么地在学习俯吻人间,而触目烟火,给我的是怎样的冷漠。如今是一身游魂,来找百年前身。 海风怒吼地把伞吹翻,以斥责的声音逐退我的脚步,我以泪恳求,我只要稍稍停泊,来治我的乡愁,来疗养我满目疮庚的心。雨像穿飞的针,从发间到脸颊,到颈项,撑伞的双手刺得发麻。外衣几乎要掀飞,长发纠结盘乱,凉鞋陷入湿沙里,寸步难行。空旷无边的海滩,除了近处有几个全身雨衣的垂钓者,别无一人。我悸动地举步,从来没有想到会在这么凄风苦雨的清明时节来吊自己的全身亡魂。也许从来就注定是海天的一条苍茫的线,而不是人间一个虚假的圆。只是自己太执著,非要一番曲折,才肯死心塌地认清人间。我的薄伞怎撑得住九天风雨,收了伞,我是真心来寻海,就该真心迎真正的天气。把鞋也脱了,卷起裤脚,走向遥远的那一边,像走向土地的边缘……。我有回家的感觉。浪头愈来愈大,从脚到膝,三波一折击上腰,方听到自己放浪的一声惊笑,把年幼时对海的眷恋又汀回来。方记起自己最爱闭着眼睛站在海沙之间,迎着浪花,去感觉退浪的那种陷沙的昏眩。脚趾上的伤口浸在海水里的侵蚀感令我愉快。就这样站了许久,浪愈来愈快,自己一步一步往前站,收浪的昏眩愈来愈强。突然一个高掀的浪头劈来,来不及往沙岸跑,海的啸声从背后袭来,身子跌坐在浪上,一齐往沙滩卷去,又倏地被举起,全身陷在惊讶的浮晃之中。急喘着奔向沙岸,畅怀地大笑着,那是我发自肺腑的笑声,我遗失了好久好久,悲哀过后,请还给我纯洁。直到全身都湿透了,僵得无法去感觉手在扒沙的时候,才想到要找伞,和鞋。口袋里全是一路捡的贝壳和海石。长裤紧贴着,无法举足。心里单纯得像一张纸,像初生的婴儿一样地空白着,向海告别,向天空中盘旋的一只孤独的海鸟告别,我会再来,来说八荒九垓的尘埃。拾起伞和鞋,拾起人间种种。再漫长的沙岸,都必须一步接一步走完。前身今世,都要是认真的灵魂。 回到台北。 贝壳在水之中晶莹,凝视自己的眼眸在镜中闪烁。一抹笑意在心中暖然,面对窗外毫不知情的绵绵细雨,有着疲惫的温柔,于心深之处。 那么,深爱我所深爱的,此去人间,应是无怨无尤。...more19minPlay
January 25, 2017散文 简媜《一株行走的草》敕勒川 佚名 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苍穹,笼罩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 风吹草地见牛羊。 我来到广阔的草原上,被细微的声音吸引。 那是自草原底层所发出的,牧草舒络筋骨的声音;也是被风吹袭时,草尖与游云相互拥舞......more7minPlay
January 25, 2017散文 简媜 《海路》每次,当我开窗,我希望蓝天的布幔变成晃荡波涛。 每次,当我醒来,我希望躺着的是软柔的沙滩。 当我行走,暮春三月的绿草,,我多希望那是一波一波的碧浪向我。 当我独坐于杜鹃城之一隅,眼见朵朵白花飘零,暮春的感伤没有刺痛我,因为今天,我没有春天。我只希望一刹......more19minPl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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