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飘零

［爱］叶芝

秋色笼罩在那眷恋我们的纤长枝叶上

亦在那躲藏于麦堆中的田鼠身上

被染黄的山梨树叶在我们头顶上

潮湿的野草莓叶也已发黄

我们被爱情枯谢的时光围绕着

此刻我们忧伤的灵魂已疲惫不堪

分手吧，趁着这最后的激情时节

只留一吻一泪在你低垂的额前

哭泣的你

［日］谷川俊太郎

坐在哭泣的你的身旁

我想象你心中的草原

在我未曾去过的那里

你对着无垠的蓝天歌唱

我喜欢哭泣的你

如同喜欢笑着的你一样

尽管悲伤无处不在

但它必将在某时融为欢愉

我不问你哭泣的理由

即使是因为我的缘故

此刻，你在我的手触及不到的地方

正在被世界拥抱

在你滚落的一滴眼泪里

蕴含着所有时代的所有人

我会向着他们说

——我喜欢哭泣的你

经柳园而下

［爱］叶芝

我的爱人曾于我相会在柳园中

她雪白的纤足穿过那柳园

她要我简单地去爱，就像树木吐出叶芽

但我，年少愚笨，不曾听从她

我的爱人曾和我站在河边的田野上

在我倾斜的肩上她按下雪白的手

她让我简单地去生活，就像堰上长出青草

但我那时年少愚笨，而如今满眼泪水

坏了的伞

［中］桑格格

有一把心爱的伞

坏了很久，舍不得丢

这次

我要带它回成都

这个世界上

我唯一知道的修伞摊

就在我家后面的小巷子里

其实，我家后面那家修伞摊

我也不确定还在不在

不在了，我就把坏了的伞

再带回来

很久以前

［日］谷川俊太郎

很久很久以前就有我了

赤身裸体着眼睛滴溜溜转

与现在一样的太阳

闪耀在蓝天的正中央

与现在一样的风

忽地从草叶上吹过

虽说还没有学校，但已经有我了

虽说还没玩具，但我已玩耍过

虽说还没书，但我已思考过

虽说还没汉堡包，但我也拉屎了

感到孤单时，不知为何就不明不白地哭了

感觉滑稽时，不知为何就不明不白地笑了

总觉得肚子上的肚脐不可思议

常常用手指摸着它睡觉

于是，梦中就下起了蛇雨

我轮回着生死

很久很久以前我肯定在哪儿生活过

尽管现在我在这里

二十亿光年的孤独

［日］谷川俊太郎

人类在小小的球体上

睡觉、起床，然后劳动

有时很想拥有火星上的朋友

火星人在小小的球体上

做些什么，我不知道

（或许啰哩哩、起噜噜、哈啦啦）＊

但有时也很想拥有地球上的朋友

那可是确信无疑的事

万有引力

是相互吸引孤独的力

宇宙正在倾斜

所以大家渴望相识

宇宙渐渐膨胀

所以大家都感到不安

向着二十亿光年的孤独

我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喷嚏

＊诗人想象的火星人语言。意为：或许睡觉、起床、劳动。

都尼的提琴手

［爱］叶芝

当我在都尼演奏起提琴

乡亲们起舞如海浪起伏

我的表兄时基而瓦内的牧师

我的兄弟在莫卡拉比

我拜访了我这两位老兄

他们埋头诵读祷文

我也读起我的歌本——

那是在斯来沟市场上买到的

如果我们在世界末日

至使徒圣彼得的座前

他会赐福这三个老鬼

却叫我最先跨入那门槛

因为好人才会时常快乐

除非遇到意外的烦恼

喜悦的人就喜爱提琴

喜悦的人就喜爱舞蹈

那里的人们一见到我

马上围绕在我身边

喊着“这就是都尼的提琴手”

一同起舞如海浪起伏

当你老了

［爱］叶芝

当你老了，两鬓斑白，睡意沉沉

依偎着炉火打盹，请取下这本书来

慢慢低颂，追忆当年双眸中

那柔美的光芒与清幽的晕影

多少人曾爱慕你青春妩媚的身影

爱过你的美貌出自假意或者真情

而唯独一人爱你灵魂的至诚

爱你日渐衰老的满面风霜

你弯下腰，在炽热的炉边

在浅浅忧伤中沉吟：爱情如何逝去

向山峦之巅峰独行

将他的面容隐没在繁星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