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普拉达的女王》所描绘的时尚世界,其傲慢与残酷并非流于表面的张牙舞爪,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系统化的“制度性冷漠与文化性霸凌”。
1. 制度化的层级傲慢:每个人都活在食物链上
这个世界的傲慢首先体现在其森严的、不容置疑的等级制度中。
作为《Runway》杂志的主编,米兰达·普里斯利是绝对的权力核心。她的傲慢并非源于大喊大叫,而是源于一种“静默的、理所当然的掌控”。
- 行为符号:她随手将外套和包包扔在助理安迪的桌上,甚至不屑于说一个“请”字。这个动作并非针对安迪个人,而是将她视为一个无生命的“衣架”或“家具”。
- 权力展示:她那句著名的“就这些?”(That's all?)以及在暴风雨夜要求安迪“找一架还没起飞的飞机把她从迈阿密送回纽约”,都体现了她对他人能力极限和客观困难的“完全漠视”。在她的世界里,她的需求就是最高准则,执行不了是你的无能。
- 职场内部的“鄙视链”
这种傲慢是会传染的。第一助理艾米莉对安迪的嘲笑(“你觉得你比我们强,可你不知道,你身上那件蓝毛衣……正是由这间屋子里的人,从一堆‘玩意儿’里替你选的”)精准地体现了“圈内人”对“圈外人”的优越感。整个办公室都弥漫着一种对米兰达的恐惧与崇拜交织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文化,并将能忍受这种文化视为一种“荣誉勋章”。
2. 文化性的审美霸凌:一种不容置疑的“正确”
这个世界的残酷在于,它不仅在行为上压迫你,更在精神和审美上否定你。
安迪初入公司时穿的廉价蓝色毛衣,成了她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象征。同事们投来的不是善意的目光,而是无声的讥笑。艾米莉用两根手指拈起那件毛衣,如同拈起一件垃圾,并评价道:“这玩意儿……有点荒唐。” 这不是个人喜好的表达,而是一种“集体的、基于所谓‘高级审美’的审判”。你若不遵循他们的规则,你本身就是个错误。
时装总监奈杰尔是安迪的贵人,他帮助她完成了从“土气”到“时尚”的蜕变。但他的帮助也带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改造完成后,他看着焕然一新的安迪说:“这没什么,你不过是照着《Runway》的风格穿了衣服。” 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你现在变美了,是因为你终于臣服于我们定义的规则之下。”这种“为你好”的改造,本身也是一种温柔的霸凌。
3. 对个人价值的吞噬与异化:系统如何将人变为零件
这是电影最深刻也最残酷的部分:这个系统如何优雅地吞噬一个人的灵魂。
“一百万个女孩都想要你的工作。” 这句话是米兰达和整个系统用来合理化其所有严苛要求的核心逻辑。它传递的信息是:“能在这里被剥削,是你的福报。”无数像艾米莉一样的年轻人,将自己的健康、生活和个人尊严献上祭坛,只为换取一个虚幻的“梦想”光环。艾米莉为了去巴黎时装周,可以疯狂节食,将工作视为生命的全部,这正是系统异化个人的鲜明例证。
安迪最初对此嗤之以鼻,但当她逐渐胜任工作,她开始变得高效、冷漠。最标志性的转折点是她利用手段,抢先为米兰达拿到了《哈利·波特》未出版的手稿,而这一行为直接导致了另一位资深助理的垮台。她不仅没有内疚,反而在同事的震惊目光中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这表明,她已经开始熟练运用这个系统的残酷规则,并成为了它的一部分。系统成功地将一个善良、有同理心的女孩,同化成了一个冷酷的“玩家”。
《穿普拉达的女王》描绘的时尚世界,是一个由顶层权威定义规则、中层维护规则、底层被迫适应规则的精密系统。它的傲慢在于其不容置疑的审美霸权和权力层级;它的残酷在于其将人物化、异化,并以“梦想”为名,让牺牲变得合理化。 它像一台华丽而冰冷的机器,每个零件都必须完美契合,否则就会被无情地替换。这也正是为什么安迪最终选择离开——她意识到,在那座闪闪发光的宫殿里,她赢得了战争,却差点丢失了自己的灵魂。
🎧本期播客主创
主播:千千
剪辑:前浅,频频出手的“剪刀手”
《在别处》是由亿邦动力出品的短播客节目。
每期10分钟,相约在午后。
我们试图从非标准化商业的视角切入,带你找到规模化、标准化、工业化、流程化之外,更通往人心的消费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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