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印第安小道,我们滑向南边可以俯瞰青苔湖的群山。这里是一片空旷的乡野,平滑的冰川山脊上点缀着一片片松树和香脂冷杉的林子,令我们想起贴近林木线、如同公园般展开的高原。此时,我们周围是一片黄昏锡嘴雀柔和优美的鸟鸣。黄昏锡嘴雀飘然而至,落在一丛花楸树上。它们的羽毛呈淡淡的金黄色,带着黑白色的斑纹,也属于自初雪以来偷盗了我们无数葵花子的鸟类。
当我们到达能够俯瞰湖面的山顶时,又停下来休息和倾听。此时,没有红胸鸭和黑顶山雀的鸣叫,没有黄昏锡嘴雀优美的歌声—只是一望无际的隆冬景观,万籁无声。我们身下,是一片浓密幽暗的云杉林沼泽地,一棵棵云杉如同一个个小塔尖。云杉林从山底一直延伸到环绕着细长弯曲的小湖的沼泽地边际。湖的对面是一道又一道的山岭,满山的云杉、松树、白杨和香脂冷杉,山林之后是巨人山那深蓝色的天际。
随后,我们出乎意料地听到了能在白天听到的声音:美洲雕鸮的叫声,随即便是比最初的叫声更为深沉、更有震撼力的应声。那低沉的声音在空中回响—呼一呼一呼一呼呼呼—随之而来的是方圆几英里之内无数个小动物对死亡的恐惧:瑟缩在赤杨林中的雪兔、松鼠和老鼠,正在桦树林中啄食嫩芽的松鸡。那是北方最为可怕的狩猎呼叫,那声音将冷月下孤寂的山谷、残阳下的江河湖泊和篝火营地展示于眼前。难怪荒野是如此这般地凝滞沉寂,难怪鸟儿停止了歌声。
滑出云杉林时,我们环绕着沼泽地的边际而行,看到眼前有一棵弯曲的花楸树,带着枯萎树籽的褐色大树枝伸展着垂于水苔之上。那棵树上充满了活力和色彩——玫瑰红及灰色相间的松雀闪烁其间。当我们靠近时,看到满树都是松雀,雄鸟色泽华丽,依我们之见,北方无其他的鸟类能与之媲美。我们为其美丽所吸引,无论到了何处都始终在留心寻觅。秋季那里曾有一棵漆树,长满青苔的岩架映衬着霜打的深红色树影,目光再向前移,可见一簇鲜红的五叶地锦围绕着一个银白色的树桩,一棵玫瑰红色的枫树孤零零地立在尼那姆斯湖湖畔那灰色的岩石群之中。
几只雄松雀飞到雪地上啄食落在那里的树籽,从而使我们有机会一饱眼福。当它们看到我们时,便停止了欢唱,飞向湖对面的松树丛中。我们目送它们飞出我们的视野,然后,继续沿着湖岸滑行。山坡上再也不是阴森昏暗,那里已经流动着色彩。
我们沿冰面滑向一个长着浓密落叶松和黑云杉的小岛。一路上我们都听到林中雄鸡—红冠黑啄木鸟那断断续续的敲击声,看到它从岛上一株枯死的落叶松上一起一伏地飞向湖的北岸那片远山的山顶。
绕回通往回家之路的那片林地,我们在一处朝阳的空地停下,烧开一壶茶,吃着带来的三明治。不出所料,我们成为一对灰噪鸦的东道主,它们不声不响、轻飘飘地落在我们吃午饭的地点。
约翰·比格斯贝医生在1823年的一次边界探险中留意到了灰噪鸦并在他的日记中写道:“两只鸟造访了我们,它们被称作普通噪鸦。此鸟长喙,羽毛丰满。它的背是褐色胸是白色。它极为友好随和,四处蹦蹦跳跳,哼着它自己的小曲,寻找着要贮藏的小东西。它的个头与英国乌鸫相仿。”
尽管对此鸟颜色的描述稍有误差,与我们一样,比格斯贝医生肯定留意到了灰噪鸦飘然而至的举动,它们独特奇异的口技以及随即似乎从四面八方涌来的低低的颤音。我们抛出面包屑,渐渐地它们竟胆大到在我们眼前啄食。被称作“灰噪鸦”、“普通噪鸦”、“加拿大噪鸦”、“营地盗贼” ,它们在加拿大地盾的森林地带为自己打造了多么广阔的天地!
在穿过林地返回时,我们看到一只渡乌在头顶上方的高空盘旋,知道它是在观望我们在雪道上行进的情况。多年前,当我在纽芬德湖正在形成蜂窝冰的湖面上向东行进时,一群渡乌也同样地观望过我。它们曾在那天警告过我,因为渡乌知道何处的冰不牢靠、何处好寻食。这次,我们很安全,因为没有要穿越的冰面,于是那只鸟都没靠近,而是高高地飞翔于蓝天碧空。
当夕阳西下时,鸟儿不再啁啾啭鸣。寒意袭来,林中伸出了紫色的阴影。到了四点半,整个盆地都笼罩在暮色之中,西边松树和云杉幽暗的树干后面闪烁着金光。当我们登上俯瞰家园的山顶时,落日正在西边的地平线上颤动;随后,它瞬间便沉进冰冷的蓝色之中,一如它在九小时之前腾空跃起。最后看了一眼那燃烧的天空,我们奋力滑向拂晓时离开的那个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