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事儿我知道聊晚了，前几天沉迷如龙，没顾得上聊。但是这期做得很认真，为了缕清思路我特地做了个庞大的思维导图。

这期不是给听众们的传教和分享，是我自己思考过程的记录，我解决自己疑惑的journey过程。

Will Smith掌掴Chris Rock事件中，有两个看似正确的常见观点，我都有些不同意见。

一个很多围观群众针对责任分配的观点，叫「段子不合适，但是打人肯定不对」；

一个是很多脱口秀创作者拿出的一个在我们这一行比较常见的一个理论「不是因为题材太冒犯，只是因为段子不好笑」。

这两个观点看似正确，但其实都有些懒惰。

第一个各打五十大板，显得理客中，但忽视了最重要的问题。

说「段子不合适，但是打人不对」，因为「暴力不对」「触犯法律」。

但这个观点背后暗示的是「如果不是暴力或者犯法的话，那是没问题的，应该用别的方式治这个嘴欠的人」，没说出口的话可能是：

「你别打他呀，你想别的办法治他」

「你找机会给他穿小鞋呗！」

总之，他们觉 Chris Rock 不对，值得被某种程度的制裁。

我不同意。

你怎么应对你不喜欢的一个表演？就像你怎么面对一个你不喜欢的演唱会、话剧、美术馆展览？

你可以说你不喜欢，你可以离开，你可以去网上发贴说这个演出烂透了，你可以联系媒体说你被冒犯了，你甚至可以站起来说「一点也不好笑，我很不开心」。

Dave Chappelle 说：You paid for the attempt, I didn’t promise it will be good.

Chris Rock的段子是不是烂先放一边，咱们就当这个段子极烂，完全不行，那我们能做的也只有用语言去回应语言，而不是用暴力去制裁语言。

滑坡谬论一下就是：如果你觉得用强力制裁言论是可以理解的，那如果一个不喜欢台上人表演的人有枪呢？有炮呢？

2021年7月，阿富汗喜剧演员 Khasha Zwan被塔利班成员掌掴后枪决。

Ricky Gervais 2017年在Belfast讲Dead Baby Jokes，有观众现场离席，事后联系媒体喷（这么做非常没问题），后来Gervais回应说： offense is the collateral damage of free speech.

If you want to speak freely, you have to put up with the risk of being offended.

我不是要PUA大家必须得受着那些不好笑的玩笑，你永远有权利在任何时候因为任何原因不喜欢一个人的表演、笑话或者是言论，并且直接表达出来。

但是我觉得，只要他没有触犯法律，你就应该用语言去平衡（你不喜欢的）语言，而不是用强力去堵住语言，制裁语言。

第二个观点是「不是因为题材太冒犯，只是因为段子不好笑」。

这句话虽然某种程度在替 Chris Rock 开脱，意思是，这不是你的动机问题，而是你的业务能力问题，你没把这个段子处理得足够好笑被人接受。

我觉得这个观点的问题在于，把问题懒惰地归在了演员的创作能力上，但其实问题在演员本人的接受度上。

Richard Pryor说，You can say anything that comes to mind so long as it is funny.

大家误以为只要敏感话题被人喷了，就是段子没写好。

但是决定一个段子是不是Funny的，不只是段子本身，还有「谁来讲」。

如果这个段子不是Chris Rock说的，是丹泽尔·华盛顿说的呢？是奥巴马说的呢？是奥普拉说的呢？

是不是、说不定、Jada可能会ok？大家也会继续笑下去，觉得就是一个熟人间的调侃？

这个段子是不是就不是一个烂段子了？是个正常的普通的段子了？

所以我的结论是：

一个段子是否好笑，是无法独立判断的，而是跟讲述者强相关的，他的地位，历史形象，跟被调侃者的关系等等。影响一个段子是否好笑的，除了段子本身的质量，还有演员的接受度（acceptance）。

在视频里，Will Smith打人之前，现场观众对于这个段子的反应是很好的，比上一个”happy wife”的段子效果都好。基本可以说明观众不觉得这个段子天然恶毒或者不好笑。

也就是说，Chris Rock的接受度本身是足以支撑他讲这个段子逗观众笑的，但是这种有「当事人」的调侃型段子，就是会容易因为当事人的反应而产生黑天鹅事件。

而这就是现场演出——尤其是脱口秀演出——脆弱、困难、难以把握的表现。

这件事情对于脱口秀演员的指导意义不应该只是简单懒惰的「把段子写好」，而是我们要提醒自己：

「现场演出很脆弱，情况瞬息万变，要做好应对黑天鹅事件的准备」

「时代变化很快，每个人在意的禁区都在变化、甚至变多，尽量与时俱进，不要被时代抛弃」

「如果不确定，最安全的方法就是，在调侃这个人之前，确认清楚。虽然仍然无法完全杜绝黑天鹅，至少显得占理一点。」

【主播】

@午夜骑手毛冬

【内容索引】

00:03:26 这件事情让我动摇了

00:06:22 事件回顾

00:12:59 网上的主流评论是什么

00:21:55 只认为「打人不对」太懒惰了

00:23:10 「用回应去平衡声音」

00:33:10 应该如何回应不喜欢的段子

00:35:53 如何看待「free speech」

00:43:03 人们经常弄混一个段子的「话题」和「目的」

00:50:32 「好笑由谁定义」

00:55:06 被喷指数POS的DISS模型

01:13:44 Chris Rock在DISS模型中的POS指数

01:29:22 观众如何面对不喜欢的段子

01:34:27 给自己和脱口秀演员的操作指导

【音乐】

We're Long Hua Expedition——カラスヤサボウ

Happier Than Ever——Billie Eilish

【原声采样】

喜剧中心恶搞短片，吐槽大会VS政治正确

Ricky Gervais – Golden Globes 2020

记录片《我们开得起玩笑吗》(Can We Take a Joke?)

George Carlin - Chris Rock Show

Ricky Gervais on comedy, taking offense, and educating the audien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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