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学成先生最新出版著作《禅说庄子》系列共16本,以通俗的语言,对《庄子》中的26篇,通过逐句分析的方式进行解析,结合佛教禅宗思想分析庄禅之间的内在关系,并结合现实人生,突出每篇文字的现实警讯与指导意义,为浮躁迷失的现代人指出另一条安身立命的途径。文字浅白易懂,说理深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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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讲 得人之容,衣食无忧
泰初有无,无有无名;一之所起,有一而未形。物得以生,谓之德;未形者有分,且然无间,谓之命;留动而生物,物成生理,谓之形;形体保神,各有仪则,谓之性。性脩反德,德至同于初。同乃虚,虚乃大。合喙鸣;喙鸣合,与天地为合。其合缗(mín)缗,若愚若昏,是谓玄德,同乎大顺。
夫子问于老聃曰:“有人治道若相放,可不可,然不然。辩者有言曰:‘离坚白若县宇。’若是则可谓圣人乎?”
老聃曰:“是胥易技系劳形怵心者也。执留之狗成思,猿狙之便自山林来。丘,予告若,而所不能闻与而所不能言。凡有首有趾无心无耳者众,有形者与无形无状而皆存者尽无。其动,止也;其死,生也;其废,起也。此又非其所以也。有治在人,忘乎物,忘乎天,其名为忘己。忘己之人,是之谓入于天。”
宇宙的开端是“无”
“泰初有无,无有无名;一之所起,有一而未形。物得以生,谓之德;未形者有分,且然无间,谓之命;留动而生物,物成生理,谓之形;形体保神,各有仪则,谓之性。性脩反德,德至同于初。同乃虚,虚乃大。合喙鸣;喙鸣合,与天地为合。其合缗缗,若愚若昏,是谓玄德,同乎大顺。”
研究中国传统文化的,研究哲学、老庄的,对这些都很熟悉。“泰初”,宇宙的开端,世界的开端。《圣经》的《新约·约翰福音》第一句就是“泰初有道,道与神同在”,也是讲“泰初”。但是,中国的文化里没有上帝,“泰初有无”,这个“无”是什么?意思很明白,“无”就是没有。“泰初”有个东西叫“无”,叫没有。
首先,我们要明白,什么叫“有”?我们眼睛看得到的叫“有”,鼻子闻得到的叫“有”,耳朵听得到的叫“有”,舌头尝得到的叫“有”,手摸得到、触觉触得到的叫“有”。借用佛教的话来说就很明白,就是眼耳鼻舌身意能够感知到的东西就称为“有”,感知不到的东西就称为“无”。有些事物、有些东西,我们眼耳鼻舌身感知不到,但可以意识推理,我们的思想可以感知。若是心都不能感知,那当然就是“无”了。
很多年前,有人问我,有没有一个东西,我们的眼耳鼻舌身意都感知不到,这个东西存不存在?我说不存在,即使存在你也感知不到,对你的精神而言同样是“无”。非洲和太平洋上,那些至今没有现代通信网络的地区,那些原始部落,都是存在的,但没有新闻报道他们,我们不了解他们的情况。对我们来说,他们仍是“无”。
所以存在也好,不存在也好,都是相对于我们精神的感知而言的。那么,“泰初”的“无”,在宇宙开端之前,甚至在宇宙开端之前的之前,有没有呢?我们还是说有个“有”。作为人,总之离不开这个“有”,若什么都没有,这个世界空空荡荡的,就不好玩了。但是,“有”个什么呢?这个“有”也等于是“无”,因为这非我们眼耳鼻舌身意所能感知、所能触及的。所以,管它什么有没有,总之应该有个“有”,我们还是把它咬定。“有”,是有,肯定有;但是“有”是什么呢?不知道,不知道就是“无”。这个“无”,就是“无有无名”。这一段《齐物论》里讲得很细,可以结合着看。
“名”是概念,应有内在的规定性。如果没有这个规定性,“名”也就“无名”了。这个“无”有什么呢?什么都没有;它是什么名字呢?什么名字都安不上去,所以是“无有无名”。但是不要小看这个“无”,这个“有”,“一之所起,有一而未形”。我们经常说“抱元守一,万法归一”,这个“一”恰恰就是从“泰初有无,无有无名”出来的,因为它是“无”,它是“无名”,没有分别、没有内容。用哲学的话来说,它没有规定性,更没有质的规定性,没有概念,你又如何去料理它呢?正是因为它的这个纯无,本身就是“一”。我们经常说“一心一意、全心全意”,什么叫一心一意?什么叫全心全意?就是心里不要有其他内容来影响我们的精神,如果我们的精神上有内容了,就不叫一心一意、全心全意了。
生死都是德
“一心一意、全心全意”,是一种动能、一种力,这样面对事物,才能一心一意、全心全意地去加以关注。所以这个“一”,它是统一的、全能的;但是,这个全能,又什么都不是。“有一而未形”,你说它是什么?还是“无有无名”。所以“一之所起,有一而未形”,它是同一个层面上的,好像事物向前进了一步,但是,正是这一步,“物得以生,谓之德”。因为“泰初有无,无有无名;一之所起,有一而未形”。说穿了,就是我们所谓的“道”,既是“先天地生”的,也是先意识而“有无”的。
《道德经》里说“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这里说的就是“未形”,正因为它未形,物得以生。这个物不是一个具体的物,是泛指所有的自然现象、精神现象,这些都是从这里产生出来的。“物得以生,谓之德”。“物得以生”,是道的作用,道的作用就谓之“德”。生出、收获、衰败、死亡,“生灭”都是道之“德”,都是道的作用。再强调一下,道家在这里讲的德是自然之德,是至德,不是儒家所讲的伦理之德。《易经》讲的源自道家,当然,儒家也常自觉不自觉地吸收道家的思想。
《易经》讲“天地之大德曰生”,但“天地之大德曰死”也与之同理。死还是德,大道的运行不能只有生,没有死,生死是道一体的作用。正是这个一体的作用,才有道的精神和实践。所以,我们要看到生死都是德。
“未形者有分,且然无间,谓之命。”“未形者有分”,尽管“物得以生,谓之德”,有个东西生了,但是“未形者有分”,它是有物之始,处于阴阳萌动之初,阴阳萌动之始。
“且然无间”,好像缝隙都没有一点儿。就像《道德经》里讲“有物混成”那个状态,这个就叫“命”。我们谈中医、谈命的时候,想把这个命掰开看一下,掰得动吗?我们的眼、耳、鼻、舌、五脏六腑,浑然一体,又各具功能。但实际上这个“命”不等于眼、耳、鼻、舌,不等于五脏六腑,它是浑然一体,运行不殆的,要把它分开来,是没有办法的。五脏六腑我们可以把它分开,但是命没法把它分开。什么是生命?它是一个活泼泼的、自在自为的一种存在。用黑格尔的话说,不仅仅把外在变成内在,同时又把内在的变成外在,这个就叫生命。
这是黑格尔的一种说法,但庄子这个说法比黑格尔更具神秘性、更具实在性。为什么呢?“未形者有分”,我们的命是怎么来的呢?禅宗里边的说法是“父母未生前的本来面目”,我们就有这个东西在。到底是什么?是我们这个形的一百多斤吗?是胖是瘦吗?是高是矮吗?是少是老吗?这个命和男女老幼、强弱美丑都毫无关系。你要说它有什么形,它没有形,但是它有“分”,“分”什么呢?它是活的,不是死的,你说这个是不是分?它是有和无的一种阴阳萌动的开始,自身浑然一体,这就称之为命。这里所说的命,和我们平常理解的命还不一样,这个命就是禀赋。一个人的禀赋是先天的还是后天的?说不清楚。我们要把这一段讲完了,你才能把概念弄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