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学成先生最新出版著作《禅说庄子》系列共16本,以通俗的语言,对《庄子》中的26篇,通过逐句分析的方式进行解析,结合佛教禅宗思想分析庄禅之间的内在关系,并结合现实人生,突出每篇文字的现实警讯与指导意义,为浮躁迷失的现代人指出另一条安身立命的途径。文字浅白易懂,说理深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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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马”的“教育”程序及后果
“及至伯乐,曰:‘我善治马。’”现在的文化、科技、企业、教育各界,乃至政府机关,每一个年轻人都希望其领导是“伯乐”,能够把自己这匹“千里马”看上,加以提拔、重用。唐代著名的韩愈先生,不是写过一篇脍炙人口的、赞颂伯乐的那篇《杂说》吗?
“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故虽有名马,祗(zhī)辱于奴隶人之手,骈死于槽枥之间,不以千里称也。”在这里,未能遇到“伯乐”的“千里马”很委屈呀,而那些驯马、养马的“奴隶人”都是笨蛋,只会糟蹋“千里马”,使之“骈死于槽枥之间”而不得其用。
“伯乐”的名气很好,我年轻的时候也希望有个伯乐看上我,让我也光辉光彩。但庄子在这里对“伯乐”的态度是持否定的,“我善治马”这个结果怎么样呢?
野生的马到了伯乐的手里面,“烧之,剔之,刻之,雒(luò)之,连之以羁馽(zhí),编之以皁(zào)栈,马之死者十二三矣。”还别说对野生马的驯化调养,就是家养的小马驹,断奶以后对其进行驯化,要为人们服务也是很惨的。为人类服务的马,要么下田,要么拉车,要么穿上铠甲编入战马的序列,就必须进行各种方式的人工驯练。在开始驯练时,小马一律都会抗拒,它哪里愿意受人羁绊而失去自由呢?
伯乐是最有名的驯马师,他有一整套驯马的程序。“烧之”,就是给马背烙上花纹,打记号。因为马要编号,一号马、二号马、张家的马、李家的马。要打记号,不然被别人偷了,被别人拐跑了,就亏大了。春秋战国时候的战车,都是用马来牵引的,必须要编号。于是就刻了数字、姓名、标记、图腾等,用烧红的烙铁烙刻在马的臀部或背上。“剔之”,毛长得不好的,要像美容一样,把它清理一下。马颈项上的鬃毛未必整齐,通过人工的修剪,就可以使之整齐精神。
“刻之”,不知大家见过换马的蹄掌没有?人工驯养的马要强化劳动,要拉车负重。马蹄虽然很厚,如果是拉车,或奔跑在土地、石头路面上,要不了半个月,很快就磨损见肉了,那还怎么能跑呢?马就成瘸子,没法奔驰了。所以干活的马一定要把马蹄削平,钉上铁掌。钉上铁掌以后,肯定要比马的蹄甲耐磨,跑了一两个月后,铁马掌磨坏了可以再换一个。我小的时候见过换马掌,先把废旧的铁马掌拔掉,再把蹄面削平,然后把新铁掌放上去,再用钉子钉进去,把铁马掌钉实。
“雒之”,就是羁络其头部、口鼻。这在庄子其他篇章里称之为“落马首,穿牛鼻”,用这种方式把马、牛的野性敲打下去,使之服从于人。
“连之以羁馽(zhí)”,什么叫“羁馽”?大家知道驱牛很简单,在牛鼻头里打个洞,把铁环或绳子穿过去,牛就乖乖听话了。但是马鼻子不像牛鼻子那么宽厚,马鼻子很薄弱的,如果这样弄,一拉就拉裂了,所以用“穿牛鼻”的方法来对马就不管用。马要用马嚼子,我们在赛马场可以看见,那些赶马的,会把马嚼子放在马口里,“勒嚼”而行。马嚼的两边连着缰绳,人牵着缰绳,就可以让其抬头、低头、向左、向右,这样来指挥马的行动就是“羁”。“馽”,刚驯马的时候,马是狂奔乱跳的,首先要把它的前脚后脚用绳子连起来,让它没有办法狂奔。小步、散步可以,如果要跳跃、奔跑就不行。让它习惯慢节奏,就像脚镣一样把马足约束起来。
“皁(zào)栈”就是编号,编好之后就把马赶到相应的马圈里面去,就像军队里必须编号一样,方便指挥调动,以免搞混了。
这样搞下来,“马之死者十二三矣”。这个“死”可能是死亡的死,也可能是报废不能用,就淘汰了十之二三。
武则天如何降服烈马
我们知道武则天驯“红鬃烈马”的故事,武则天十四岁进宫,伺候唐太宗好几年后,一次西域进贡一匹红鬃烈马,高大威猛,驯马师们不是摔断腿就是摔断腰,弄得很麻烦。唐太宗喜好马,大家都知道“昭陵六骏”,是李世民经常乘骑的六匹战马,一是飒露紫,二是拳毛騧(guā),三是青骓(zhuī),四是什伐赤,五是特勒骠,六是白蹄乌。唐太宗令画家阎立德和阎立本两位大师用浮雕描绘这六匹战马。石刻所表现的六匹骏马三做奔驰状,三为站立状。唐太宗死的时候就这六块石雕放在昭陵,永远供他使用。如今这“昭陵六骏”的石雕有“四骏”尚在西安博物馆里,“飒露紫”和“拳毛騧”两幅石雕在民国初时被弄到美国去了。
当时武则天也看到了驯马的场面,看到好多驯马师为了这匹烈马都残疾了。唐太宗说,这么好的马怎么会没有人能驯服呢?就想亲自去试,那个时候唐太宗快五十岁了,大臣们都加以阻止,把皇上摔坏了怎么行?武则天说,陛下我去,只要给我三样东西就行。唐太宗说,给你三样什么东西呢?武则天说,第一是鞭子,第二是锤子,第三是刀子。我骑上去,它如果不听话我就用鞭子抽它,再不听话我就用锤子敲它的头,如果它还是不听话,我就用刀子把它的脖子割断,让它成死马,它就听话了。唐太宗说,还是你这个丫头厉害啊!
如果马要保持它的野性,也就是它的自然性,不听人类的使唤,不接受人类的驯化,那么肯定就死了,被淘汰了。但是作为马来说,它愿意这样吗?
当然,这仅是驯马初始的阶段,马被驯服以后,还要增强耐力和适应各种环境能力的驯练,于是就有“饥之,渴之,驰之,骤之,整之,齐之”这一系列的驯练项目。
行军打仗有的时候粮草供应充足,有的时候几天都缺粮,孔夫子在陈地,就是七日绝粮嘛,人都没有吃的,马也就没有吃的。有水的时候还好,但是遇到特殊环境,没水喝的时候怎么办呢?所以要培养马耐饥耐渴的能力,这就是“饥之,渴之”。
另外还要“驰之,骤之”。行军打仗平常都是以“巡航速度”慢慢走的,如果有紧急情况,下达了战斗命令,不能错过战机,就得使马有“驰之,骤之”的能力。关老爷的赤兔马是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历代中央朝廷的圣旨从京城到地方,有四百里快递,六百里快递,更有八百里加急快递,这得跑死多少马啊!这个就叫“驰之,骤之”。“驰”就是慢跑,“骤”就是快跑。当然还有跳跃障碍、涉水渡河等驯练。
还有“整之,齐之”。春秋战国时期的战车、骑兵都是有队形的,马不能单独行动,要列队而行,一定要整齐。另外,为了检阅部队或威慑敌人,对马还要装饰。我们看见印度的大象,到了节庆典礼的时候,装饰得很漂亮。中国的马也是这样,马头、马身、马尾乃至马鞍,各个方面都装饰得漂漂亮亮的。
“前有橛(jué)饰之患,而后有鞭筴(策)之威”,除了前面的装饰外,对马当然还得有驾驭系统,如马鞍、马嚼子、缰绳、马鞭等。马被驯化后,在列队之中,接受检阅,进入战斗,肯定会有一系列的装饰和行为规范。如果不听主人的使唤,马鞭子、马锥子就不客气了,刺得马儿血淋淋的。这都是人对马的要求,但是对马而言,这一切都是“患”,马哪里愿意接受人类的这些折腾呢?但畏于“鞭筴(策)之威”,不得不听命于人,不得不接受这非自然的“超能”训练。几经折腾之后,“而马之死者已过半矣”,这样一来,虽不至于死了一半,但绝对淘汰了过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