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藑茅以筳篿兮，命灵氛为余占之。
曰：两美其必合兮，孰信修而慕之？”

索，取。
藑qióng茅，占卜所用的灵草。
筳tíng，篿zhuān，都是占卜所用竹片。
灵氛fēn，占吉凶者。一说《山海经》中的巫盼。
两美，指灵均与他所寻美人是郎才女貌。
信，确实。
修，美。
慕，因与上句“占”字不押韵，郭沫若认为是“莫心”二字误合，指“心者任之，爱慕之极也”。闻一多认为是“莫念”，指思念至极。
这两句写灵均找灵氛占卜，灵氛说两人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佳偶天成……只要确实具有美好品质，就会相互爱慕。

“思九州之博大兮，岂惟是其有女？
曰：勉远逝而无狐疑兮，孰求美而释女？”

九州，天下。
是，此。
其，助词，调节音节。
曰，古书中同一人说话，中间用“曰”字，指上文的“曰”字后与这个“曰”字后皆是灵氛占卜。一说这个“曰”字之后才是灵氛所占卜的，上文“曰”字后是灵均求占的内容。
勉，劝勉。
释，放弃。
女rǔ，通“汝”。
这两句写灵氛占卜劝灵均远走高飞，灵均好修，哪个求美会放弃灵均呢？不过是这个环境里没有识才之人。

“何所独无芳草兮，尔何怀乎故宇？
世幽昧以昡曜兮，孰云察余之善恶？”

所，处。
宇，一说从“宅”。故宅，指老家，楚国。
世，一说从“时”。一说这句起是主人公灵均的感叹。
眩曜，眼花缭乱。
云，语助词。
余，咱们。表亲密的称谓。
这两句写灵氛问灵均何必非在楚国找呢？现在世道黑暗，人也迷乱，还那里分得清善恶，辨得了黑白，又怎能察觉灵均的美。

下集预告：灵均接着听灵氛的占卜词�

“理弱而媒拙兮，恐导言之不固。
世溷浊而嫉贤兮，好蔽美而称恶。”

理，媒人。
导言，传导之言。
固，成。
溷hùn浊，混乱污浊。
称恶，扬人恶名。
这两句写灵均觉得媒人笨拙，传达不好自己的真情。他察觉这世道都是一个样子，小人进谗言，嫉贤而称恶。

“闺中既以邃远兮，哲王又不寤。
怀朕情而不发兮，余焉能忍而与此终古？”

闺，宫中小门，引申为内室。
邃，幽深。
哲王，明哲的君王，即灵修。
寤，醒。
朕，我。
发，抒发。
终古，永久。
这两句写灵均发觉內宫不可接近，君王还不觉醒，而他的一腔忠勇还没有好好告诉君王。

下集预告：上扣帝阍、求女的部分至此结束，下一部分灵均开始找人占卜。

“吾令鸩为媒兮，鸩告余以不好。
雄鸠之鸣逝兮，余犹恶其佻巧。”

鸩zhèn，传说中的毒鸟。
鸠jiū，鸟名。
鸣逝，边飞边叫。
佻巧，轻佻巧诈。
这两句写灵均看到美女简狄后，想找行媒之人，可鸩鸠都品质不好。鸩鸠比喻专门诬陷好人的人。

“心犹豫而狐疑兮，欲自适而不可。
凤皇既受诒兮，恐高辛之先我。”

适，往。
受，通“授”。
诒，通“贻”，委托。
高辛，即帝喾，相传简狄为帝喾次妃。
这两句写灵均疑惑不解，又觉得自己去不合适，又怕帝喾的委托先行到达。

“欲远集而无所止兮，聊浮游以逍遥。
及少康之未家兮，留有虞之二姚。”

集，停止，滞留。
聊，暂且。
浮游，漫游，游荡。
及，趁。
少康，寒浞杀少康父相之时，少康逃到有虞国，国君把自己的两个女儿嫁给少康，后来少康杀过浇（寒浞之子），复兴夏国。有虞氏属姚姓，故称二女为“二姚”。
这两句写灵均徘徊不知去向何处，想着要不趁着少康之前，去求取有虞氏二姚。

“纷总总其离合兮，忽纬繣其难迁。
夕归次于穷石兮，朝濯发乎洧盘。”

纷，盛多的样子。
总总，众多的样子。
离合，若即若离。
纬繣huà，乖戾，固执。
难迁，不肯相从。
次，住宿。
穷石，地名，相传为夏朝时期东夷族有穷氏后羿所居之地。传说河伯喜爱宓妃将其占为己有，后羿听说后闯入河伯宫中，射瞎河伯一只眼睛，将宓妃解救出来，与她日久生情。
濯，洗涤。
发，头发。
洧wěi盘，水名，据说发源于崦嵫山。
这两句写灵均追求宓妃，她开始若即若离，后来就根本不理他。宓妃晚上去找后羿一起住，早晨在洧盘洗头发。

“保厥美以骄傲兮，日康娱以淫游。
虽信美而无礼兮，来违弃而改求。”

保，恃，仗。
厥，其。
康，大。
淫游，过分享乐。
信，的确，确实。
来，招呼从者之词。灵均在招呼侍从，打算离开。
违，去。
这两句写灵均觉得宓妃是很美，但是太骄傲了。她仗着自己美丽过分享乐，毫无礼仪。灵均要另寻他人了。

“览相观于四极兮，周流乎天余乃下。
望瑶台之偃蹇兮，见有娀之佚女。”

览相观，同义连用，看。
四极，四方极远之地。
周流，周游。
瑶台，玉台，华贵的建筑。
偃蹇jiǎn，高。
有娀sōng，古国名。帝喾的次妃简狄乃有娀氏。
佚，美。
这两句写灵均在四处观察寻找美人，周游一圈后从天降下，看到有娀氏简狄。

“朝吾将济于白水兮，登阆风而緤马。
忽反顾以流涕兮，哀高丘之无女。”

济jì，渡河。
白水，神话中的水名，源自昆仑，饮后不死。
阆láng风，神山名，在昆仑之上。
緤xiè，系，结。
高丘，指阆风山。
这两句写灵均上扣帝阍遭拒后，继续在神界求女，可却发现无女。香草美人，都是代表了忠君爱国的美好品质。这部分开始灵均寻找美人。

“溘吾游此春宫兮，折琼枝以继佩。
及荣华之未落兮，相下女之可诒。”

春宫，东方青帝所居。
琼枝，玉树的枝。琼，玉之美者。“南方有鸟，其名为凤。天为生树，名曰琼枝。”
继，增益。
佩，佩饰。
荣华huā，鲜花。
下女，下界名淑，相对于天界的下界。如下文的宓妃、简狄、二姚。
诒yí，通“贻”，赠送。
这两句写灵均上天求女无果后，打算寻求下界的美人。他在春宫折琼枝装饰佩饰，打算送给下界的美人。

“吾令丰隆乘云兮，求宓妃之所在。
解佩纕以结言兮，吾令謇修以为理。”

丰隆，雷神。
宓fú妃，伏羲氏的女儿，洛水水神。
佩纕，佩带。
结言，寄言结交。
謇修，人名，不见于他书，可能是作者虚构出的人物。章太炎注“徒钟鼓谓之修，徒鼓磬谓之謇”。有钟磬通情的意思。
理，行理，使人通礼问者，即行媒。
这两句写灵均找到宓妃，请謇修为媒。

“纷总总其离合兮，斑陆离其上下。
吾令帝阍开关兮，倚阊阖而望予。”

纷，盛多的样子。
斑，光彩斑斓。
上下，天地。
帝，天帝。
阍hūn，为天帝守门人，掌晨昏启闭宫门。
关，门闩。
阊阖hé，天门。
这两句写接待灵均的队伍繁盛热闹，天地上下光彩斑斓。灵均让帝阍开门，他却不愿。

“时暧暧其将罢兮，结幽兰而延伫。
世溷浊而不分兮，好蔽美而嫉妒。”

暧暧ài，昏暗貌。
罢，完，指一天结束。
结，编结，这里是寄情。
延伫，久站。
溷hùn，混乱。
这两句写灵均等帝阍开门等不到，发现人界神界都是一样的嫉贤妒能，混乱不分。灵均上神界扣帝阍部分至此结束。

“饮余马于咸池兮，总余辔乎扶桑。
折若木以拂日兮，聊逍遥以相羊。”

马，上文提到驾驶的玉虬。在地为马，在天为龙。
咸池，太阳沐浴的神池。
总，系结。
辔，缰绳。
扶桑，神树，在东方，日栖其上。
若木，神树，在西方，日入之处。
拂，古同“蔽”，遮蔽。
相羊，同“徜徉”，自由自在地往来。
这两句是说灵均打破空间与时间限制，他让玉虬在咸池饮水，把马辔系在极东的扶桑上，再折若木遮蔽太阳，逍遥自在地徜徉着，向神界寻求美政。

“前望舒使先驱兮，后飞廉使奔属。
鸾皇为余先戒兮，雷师告余以未具。”

望舒，月神。
飞廉，风神。
奔属zhǔ，奔跑着跟随。
鸾，神鸟，形状如鸡。
皇，即“凰”，雌凤。
先，先行。
戒，戒备。
雷师，雷神。
具，完成。
这两句写灵均在神界很受重视，月神领路，风神跟随，鸾凰先行戒备，雷神告诉他还没准备好迎接。在人界遭受谗言诽谤的灵均在神界很受重视，正如他所说皇天不会偏袒，让他得到应有的尊重。

“吾令凤鸟飞腾兮，继之以日夜。
飘风屯其相离兮，帅云霓而来御。”

屯，聚集。
离lì，附着。
帅，同“率”，率领。
霓，彩虹外层。彩虹分两层，内层色鲜，为虹；外层色淡，为霓。
御yà，通“迓”，迎接。
这两句写灵均日夜兼程，旋风率云霓来迎接他。

“跪敷衽以陈辞兮，耿吾既得此中正。
驷玉虬以乘鹥兮，溘埃风余上征。”

敷，铺。
衽rèn，衣襟。
耿，明亮貌。
中正，中正之道。
驷sì，驾，乘。
虬qiú，相传为无角的龙。
鹥yì，凤的别名。
埃，尘土。
上征，上天。
这两句写灵均向舜帝慷慨陈词后，打算上天去寻找香草美人，寻找中正之道，寻找一切他所憧憬的美好品德。

“朝发轫于苍梧兮，夕余至乎县圃。
欲少留此灵琐兮，日忽忽其将暮。”

轫，组织车轮转动的木头。发轫，行车前把轫移去，使车前进。
苍梧，舜所葬的九嶷山在苍梧境内。
县xuán圃，即“悬圃”，在昆仑山顶，为神仙所居。
灵，神。琐，门上雕刻的花纹。
灵琐，神的宫门。
这两句写灵均从苍梧出发，傍晚到了神仙境地，本打算在宫门处停留一阵，可匆匆入暮。表现了灵均追求美好，时不我待的心境。

“吾令羲和弭节兮，望崦嵫而勿迫。
路曼曼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羲和，太阳的车夫。
弭mǐ，停。
节，鞭。
崦嵫yān zī，日没之山。
曼曼，即“漫漫”，长而远貌。
修，长。
这两句写灵均让羲和将鞭子暂停，不要让太阳向崦嵫靠近。灵均担心时间过得太快，所以他表示即使知道长路漫漫，也会上天入地去求索心中正道。只是担心时间过得太快，他会无法完成。

“瞻前而顾后兮，相观民之计极。
夫孰非义而可用兮？孰非善而可服？”

瞻前而顾后，这里指灵均博古以观今。
相xiàng观，观察，同义连用。
民，人民。
计，计虑。极，目的。计极，愿望。
服，用。
这两句写灵均博古观今，发现上天任用贤能的人，没有哪个所行非义非善的被选为帝王。

“阽余身而危死兮，览余初其犹未悔。
不量凿而正枘兮，固前修以菹醢。”

阽diàn，临近危险。
余初，我的初心。
凿，卯眼。
枘ruì，榫头。
前修，先贤。
菹醢，一种酷刑，把人剁成肉酱。
这两句写即使有生命危险，灵均也不后悔自己的初心。“不量凿而正枘”，枘插进凿，不测量凿就削枘，喻不愿同流合污的先贤们，他们也是因为不愿违心而遭遇酷刑。

“曾歔欷余郁邑兮，哀朕时之不当。
揽茹蕙以掩涕兮，沾余襟之浪浪。”

曾zēng，屡次。
歔欷，悲泣抽噎的样子。
郁邑，愁闷。
朕，我。
茹，柔软。
蕙，蕙草，香草。
霑，同“沾”，浸湿。
浪浪láng，流而不停。
这两句写灵均可怜自己生不逢时，遇见了现在的君主，而泪流不止。

“浇身被服强圉兮，纵欲而不忍。
日康娱而自忘兮，厥首用夫颠陨。”

浇ào，过浇，寒浞的儿子，相传虎背熊腰，力大无穷，军事上帮助寒浞。
被pī服，穿戴，引申为依仗。
强圉yǔ，有力强壮。
忍，节制。
康娱，过度娱乐。
自忘，忘形。一说忘记自身身份。
厥，其。
首，脑袋。
用夫，因此。
颠陨，坠落。少康灭浇，复兴夏。
这两句写浇得意忘形而被少康杀掉。

“夏桀之常违兮，乃遂焉而逢殃。
后辛之菹醢兮，殷宗用而不长。”

桀，夏的亡国之君。
常违，倒行逆施。
遂，最终。
焉，语助词。
辛，纣王的庙号，殷商朝末代君主。
菹醢zū hǎi，一种酷刑，把人剁成肉酱。
宗，宗祀，指代王朝。
用而，因而。
这两句写夏桀、帝辛都是品行不端，导致身死国灭。

“汤、禹俨而祗敬兮，周论道而莫差。
举贤才而授能兮，循绳墨而不颇。”

汤，商王朝建立者。
禹，大禹，夏朝第一位君王。
俨，此处读yán，同“严”，严明。
祗zhī，敬。
周，指周初的文王、武王。
绳墨，法度。
颇，偏颇。
这两句写汤、禹、周文王、武王，他们这样值得称颂的帝王都举贤授能、守规矩。

“皇天无私阿兮，览民德焉错辅。
夫维圣哲以茂行兮，苟得用此下土。”

私，偏私。
阿ē，偏袒。
民，人。“览民德”指观察人的品德，这些君主的品德好才可以做一国之君。
错，通“措”，施行。
维，唯。
茂，美。
下土，天下。
这两句写上天都是好好观察，找到贤能圣人才辅佐他成为天下霸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