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6月11日

联邦移民执法机构抓捕的对象是非法移民，往往是有犯罪前科的非法移民，裹在其中的是加州政府和洛杉矶市和洛杉矶县的地方政府。美国是联邦制国家，中央政府跟州和地方政府分享各自的权限，很多议题上州和地方政府不需要完全听命于华盛顿。在移民问题上，特朗普当局与加州地方政府存在显著分歧。特朗普强调从严打击，他当总统就是将打击非法移民列为基本国策。但加州地方政府相对比较宽容，洛杉矶就是所谓的庇护城市sanctuary city，就是说这个城市不会识别、驱赶、逮捕非法移民，往往还提供各种基本服务。所以经常出现的状况是联邦执法部门采取行动的时候无法得到地方政府的有效配合，有时候甚至设置障碍。这些因素交织到一起以后形成的紧张局面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上周五、6月6号开始在洛杉矶算是引起了一次爆发，虽然从抗议人数和造成的损失看规模并不大，但场面比较适合社交媒体传播，引发的关注比较多。周五下午1点半左右，移民与海关执法局ICE的警察出现在洛杉矶服装加工区fashion district的一家服装批发商门前，这里既有零售店面，也有仓库。移民警察希望逮捕那些曾经被驱逐出境但是又非法返回美国的人，这些人再次被逮捕以后结局就是再次遣返。警察拘留了这家公司的部分员工并将他们送进面包车，这个时候其他穿戴防爆装备的特工也封锁了周边区域。围观人群中出现担忧、恐慌，大家开始打电话求助。消息传开以后，更多人聚集过来。这个时候也有更多装备精良的联邦执法人员跟着平暴车辆和军用卡车一起出现，双方对峙之下，人群中的不安终于到了临界点，抗议随之爆发，100多人在现场被捕，到了周五晚上事态逐渐平息，看起来这就是一次偶发事件。到了周六早上，距离洛杉矶市中心大约30公里、洛杉矶县管辖的一个拉丁裔工人阶级社区派拉蒙Paramount传开了一条消息，说装修用品超市Home Depot门前可能会有新的移民执法行动，就是抓人的意思。拉丁裔移民往往身强力壮，在建筑和装修领域占据了劳动力的绝大多数，新来的人、其中自然包括非法移民，他们往往就到Home Depot这种商店前聚集，形成一种零工市场，day laborers。那些来采购的装修公司或者个人随时可以找到需要的帮手。不仅加州这样的边境州是这样，在美国很多地方、包括我生活的首都华盛顿周围也是这样。消息的来源出自一位拉丁裔的加州州议员Jose Luis Solache，民主党人。他周六早上9点在高速公路上开车准备参加一场社区活动，看到了一队美国海关与边境保护局CBP的车辆从派拉蒙社区的路口下了高速，他调转车头跟了过去，刚好就是到了装修超市Home Depot门口。Jose议员发了一条Instagram，ICE、CBP要来抓人的消息引发了这个移民社区的注意，抗议者聚集到了装修超市Home Depot，总共大约300人。过路车辆鸣笛抗议，超市迅速关门。等到移民警察全副武装到达以后，抗议者喊出的口号是ICE是恐怖组织，你们在这里不受欢迎，滚出派拉蒙。周围还响起了墨西哥风格的玛利亚奇音乐，mariach，这种音乐非常有特色，高抗有力，情绪浓烈。移民执法工作地方警察并不参与，不管是洛杉矶市还是洛杉矶县的警察，这也是联邦和州执法权限的划分。但是如果移民执法中出现冲突，地方警察有责任到场维持秩序。在装修超市门前，有人开始朝汽车扔石头，与联邦执法人员发生冲突。双方的对峙一直持续到晚上，执法人员使用了胡椒喷雾、橡皮子弹来驱散人群，还有震爆弹flashbang，能发出炫目的闪光和强烈爆破声。当天下午特朗普与加州州长纽森通电话说计划派遣国民警卫队进驻洛杉矶。按照更常规的做法，从官僚程序来说，特朗普也许可以首先安排美国法警局US Marshals Service和联邦保护局Federal Protective Service维稳，主要就是保护联邦建筑的安全。当然总统有权力根据自己对形势的判断，跳过这些繁文缛节。纽森认为派遣国民警卫队不是个好主意，只会让加州人更恐惧，或者激起边缘人群做出更激烈、更疯狂的举动，不会有任何好处。纽森告诉特朗普说，不管你在社交媒体上看到了什么，实际状况是目前局面并未失控，加州本地的执法人员完全能应对这个局面，足以驱散抗议者。纽森的说法有事实依据，加州的州县市三级政府雇佣的拥有逮捕权的执法人员超过7万5千人，仅是洛杉矶市警察局就有接近9000人，足以应对1-200人的抗议规模，比如投掷石块、阻碍交通和燃放焰火。等到力不从心的时候，州政府可以要求特朗普提供援助。在纽森看来，特朗普是要提早以强制性的方式提供帮助，自己做菜出了油烟，根本没报警，但被特朗普闻到了，特朗普立即带着消防队冲进纽森家门，用泡沫淹没了炉子上正在煎的几块牛排。特朗普没有听取纽森的意见。周六黄昏以前，他正式签署命令，将加州的国民警卫队联邦化，并派遣2000人进驻洛杉矶。国民警卫队一直是各个州与联邦之间的混合实体，成员以兼职为主，一般由州长掌控，应对重大事件的时候可以部署，比如出现飓风、地震这些自然灾害的时候。从特朗普的角度看，他乐于显示自己对法律与秩序的追求。法律与秩序Law & Order是共和党的政治招牌，民主党在这个议题上的形象偏软，选战中经常丢分。特朗普说，如果抗议者对执法人员或者军人吐口水，就会遭到狠狠还击。特朗普第一任期内就有过动用国民警卫队来应对国内抗议的想法，2020年夏天在明尼阿波利斯发生的非裔居民乔治弗洛伊德遭警察压颈致死，引发了全美范围内大规模的抗议，最终导致900多执法人员受伤。特朗普希望调遣国民警卫队甚至美军来维持持续，但遭到核心团队的阻止，包括当时的国防部长埃斯珀、司法部长威廉巴尔和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米利在内。埃斯珀当时说，在执法中动用现役部队应该是万不得已的手段，仅适用于最紧急、最危险的情况。他的说法相当于跟特朗普的公开决裂，但现在的国防部长海格塞斯、司法部长帕姆邦迪绝对不可能跟几位前任一样，他们只会全力支持特朗普。特朗普第二任期开始移民执法后，很多人都预计到一旦出现冲突，特朗普很可能立即抓住机会升级，调遣国民警卫队维持秩序。总统这么做完全合法，只要是确保联邦政府能够顺利旅行职能，不受干扰。加州州长纽森、洛杉矶市长凯伦巴斯都知道特朗普有权这么做，但是他们并不支持。纽森认为总统这么做是对州权的严重侵犯，他正式请求特朗普当局撤回国民警卫队，同时也给国防组长海格塞斯写信，列出一系列法律理由，说明这项部署如何损害加州。纽森已经安排加州检察长将联邦政府告上法庭。这种起诉更多是姿态的表达，从历史上看，联邦法院一般倾向于尊重总统在动用国民警卫队乃至军队上的广泛裁量权。在加州的民主党领导人们看来，冲突爆发的根源在于联邦政府，正是联邦执法机构的出现、这种军事化、激化对抗的姿态才是引发危机、让很多人陷入危险的直接原因，就是说他们不赞成在非法移民议题上的强硬手段。所以联邦机构在加州执法的时候，不太可能得到地方机构的全力支持。洛杉矶市长干脆要求联邦机构不要在自己的辖区抓捕非法移民，但她没有提供其他的手段来管控非法移民。周六和周日都有抗议者聚集在联邦执法机构的大楼前抗议，有人围住执法车辆高喊口号，包括F-ICE，也有人向警员投掷石块，至少5辆Waymo的无人驾驶出租车被点燃。数百名抗议者冲上洛杉矶南北交通大动脉101号高速公路。加州公路巡警CHP，也是字母汤，California Highway Patrol，注意这是加州的执法机构，不是联邦警察，他们使用了震爆弹和用以驱散人群的战术推进手段。抗议活动一直持续到深夜，有些示威者从高架桥上向下投掷树枝、电动滑板车、烟花和其他杂物，砸向警方车辆。洛杉矶市的警察说，市内有些地方发生抢劫行为。这次洛杉矶发生的动荡不能说很严重，美国一些城市的民众在本地的体育球队赢球或者输球后造成的财产损失，往往也都比洛杉矶的这次抗议更多一些。跟以往动用国民警卫队的事件相比，这次抗议的规模更是远远赶不上。根据我自己的不完全统计，目前洛杉矶被逮捕人数的规模大概在200人，5名警察受伤，都是轻伤，另有包括记者在内的几个人受伤，也是轻伤，另外还有5匹警用马受伤，几辆无人驾驶汽车被烧。上一次是1992年老布什总统任期的最后一年，洛杉矶爆发大规模骚乱，起因是殴打非裔居民罗德尼金的四名警察被判无罪。犯罪事件在多处发生，数据是这样的，12000人被捕，2383人受伤，63人死亡，4000家商铺被洗劫或者焚毁，主要是亚裔的产业，尤其是韩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