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幾項無疑不成立。未指名道姓談不上侵害任何人;寫跨性別同時也為弱勢爭取認同;實務上寫爭議題材或用散文參賽遇上保守評審不見得有利。最重要的是，光靠主題吸睛不可能「騙」到文學獎首獎，決審會議記錄顯示〈媽媽說我是假的〉開頭就是最高票4票，最終仍4:1勝出。作者若未抄襲，評審也遵守保密條款未在公布得獎名單前洩密，那問題就只剩一個：那就是，散文是否可以虛構?

十年前這個問題就吵過一輪，這次朱宥勳的質疑並沒有越出當時黃錦樹和唐捐所論。2012鍾怡雯〈神話不再〉懷疑楊邦尼2010中國時報散文首獎〈毒藥〉的性向與愛滋病造假，2013.5月我為吳柳蓓《租借日記》寫序，困惑於她在散文中代入大量小說筆法，父親忽焉是漁人、礦工，忽焉是小黃司機，使同一本書的閱讀情感難以統一。之後引出2013.6月黃錦樹〈文心凋零―抒情散文的倫理界線〉、〈回應與挑戰：散文的爪牙〉，唐捐〈他辨體，我破體〉、〈散文的逆襲〉針鋒相對。簡而言之，黃錦樹認為散文應嚴守真心誠信，過度向小說或虛構靠攏無異於「山寨散文」「孝女白瓊」。唐捐則認為散文也有爪牙，可適度延伸，黃的論點顯現出特定文類的優越性，稱「誠實為散文之本」，也太看扁散文了。十年後朱宥勳說潘柏霖投散文獎是「降維打擊」，是投機詐騙，正是承接了黃錦樹的思維，我較贊成唐捐，散文小說漸有合流趨勢，林榮三小品文獎剛開始設定散文(1000字內)，現在都寫成小說極短篇了。被朱宥勳稱讚「好得鋒芒四射」的王仁劭，〈火箭人升空〉當初投的是散文獎，之後卻收入自己的小說集《而獨角獸倒立在歧路》。今年林榮三小說首獎陳二源〈B級品〉得獎感言就說，「這篇最初的雛型是散文」。

試想林奕含當年若把《房思琪的初戀樂園》中的一篇投到散文獎會如何?去年某大學文學獎我就見到這樣一篇，結局是女學生殺了指導教授，評審驚心需否通報校安，我給了不錯的分數，最終未進前三，如今想來，我連作者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若得大獎，結果可能像潘柏霖一樣。

散文允許虛構嗎?我認為偶爾變裝可以，天天忽男忽女不是正途，家人鄰居會精神分裂。黃麗群主編109年度(2020)散文選序言〈普通，然而貴重〉曾說：「散文的成立，僅是這樣包括口供式、和盤托出的「如實」嗎？世間又有絕對的如實嗎？」「畫在虛構與非虛構寫作中間的一線，在於處理材料時一道關鍵的工序：關於現實感的說服」。黃麗群認為「現實感的創造與說服」是虛構的技藝核心，散文中重大虛構的倫理問題並非來自道德，而來自一名工匠對工法的規避。」

空間透視，比例失真，視點游移，碎片畫面，卻反映了另一種真實，那是存在於我們每個人腦海中的真實。所以畢卡索說：「藝術是個謊言，卻使我們能夠領略真實（Art is the lie that enables us to realize the truth.）」。

「假如我是真的」是一部譚詠麟主演的窮小子冒充高幹的電影， 1974年溫拿五虎唱過一首青春歡快的〈Sha La La La La〉，原唱是丹麥樂團 Walkers，歌詞本是寫給女性的，2000年荷蘭團體Vengaboys女聲翻唱才改成boy：「There's a boy(girl) ln my mind在我心中有個男孩/and he(she) knows I'm thinking of him(her)他知道我在想念他/On my way to the day and the night當白天變為黑夜/The stars shine above me繁星為我閃耀/he's(she's) been gone for some time他離開已經有一陣子了/But I know I truly love him(her)但我知道我是真的愛他/And I'm singing the song我唱著這首歌/Hoping he'll (she'll) be back when he(she) hears it當他聽到這首歌，但願他能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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