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校聯盟》(Holdovers)是三個失意且無家可歸的人一起度過的聖誕節，希臘美籍導演亞歷山大·佩恩(Alexander Payne)有意在畫幅呈現上製造膠卷質感，製造出1970年的復古味道。「holdover」 字面是留下來，留級，留任，留守，留職，這個留，在故事裡雙關「活在過去」「舊傷」，隱隱作痛的舊傷。同是耶誕假日意外出行，《留校聯盟》是歷史老師保羅看護留校過耶誕節的少年安格斯，而《女人香》則是清寒少年查理耶誕假日照顧脾氣暴躁的眼盲退休軍官法蘭克，衍生出一段老少之情與人生哲理。

人生充滿不能重來的遺憾，但是「跳探戈不會犯錯，萬一搞砸了，繼續跳就好了」，《女人香》裡老法蘭克在紐約打消尋死的念頭，最後回頭幫了查理。「靈魂沒有義肢」的演講震攝全場，老少互為救贖。《留校聯盟》的悲劇兵分三路，被母親和繼父無視的富家子安格斯塔利(Angus Tully，Dominic Sessa飾)，沒人看得起的歷史老師保羅(Paul Hunham，保羅·裘瑪提Paul Giamattias飾)，再加一個獨子喪生越戰的廚娘瑪麗(達明·喬伊·倫道夫Da‘Vine Joy Randolph飾)。心傷舊傷都是傷，人生處處是過不去的坎，瑪麗在耶誕派對上在廚房忍不住放聲大哭，恪遵誠實的保羅遇見耀武揚威的昔日同窗也必須撒下瞞天大謊，而安格斯見到精神病院的父親簡直崩潰。保羅安慰安格斯你不會像你父親一樣，你就是你。一時敗給了現實，但沒輸掉時間，前面還有大好前途等著。這應該是一個老師對學生最好的啟發了：「歷史不僅僅是對過去的研究，同時也對現在發生的事作出解釋。」

誠如保羅所說，這世界是個痛苦又複雜的地方，像又長又窄的雞舍梯子。在這部笑淚交織的電影裡，波士頓之行後返校，現實依舊粗礪，但三人對生活都重燃了生機。

1970年與越戰距今遠矣!我想起讀過維吉尼亞軍校僥倖躲過這場戰爭的CCR主唱John Fogerty (1945-)，以及這首1970年《who'll stop the rain?》(誰來停止這場雨)。人生的雨一直下，最後承擔一切而被解雇的保羅，開車駛離了巴頓中學，揮別人生的烏雲，或許真去了希臘，並寫下一本人生的大書：「Long as I remember the rain been comin' down在我的記憶中，雨一直在下/Clouds of mystery pourin' confusion on the ground神秘的雲為大地投下了疑慮之影/Good men through the ages tryin' to find the sun古往今来的好人都尋找著陽光/And I wonder, still I wonder, who'll stop the rain?我依舊好奇，誰來停止這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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