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休谟在世人眼中是一位中正平和，温良敦厚的人，特别是他爱朋友，乐于助人，在法国启蒙哲人群中，他以党好大卫媒著称。他是党文人共和国媒中一位优秀公民。卢梭则才华横溢，多情易感，看重朋友，却常与朋友冲突，他一生坎坷，造成心理敏感，神经质，猜疑心重。休谟与卢梭两人由相近相亲始，以交恶决绝终。这段历史公案背后的原因很值一探。

问：卢梭《忏悔录》中提到了休谟的名字，却未讲他们的冲突。

答：这段公案扑朔迷离，争讼不断。我们简单回顾一下这件事的始末。1763年，休谟前往法国任住法大使赫尔福特侯爵的秘书，休谟对法国很熟悉，他和启蒙哲学家也很熟，是启蒙哲人圈子中的人。而卢梭却因为发表了《山中书简》一书正受到广泛的攻击。因为卢梭在这部书中支持日内瓦的自由党。他避居在偏远的莫迪埃村，村民听说他是个反基督的无神论者而对他大加攻击，夜里睡觉都有石头扔到窗户上。结果他又逃到圣彼尔小岛，想在这里隐居。但憎恨卢梭的人不依不饶，不许他在这里隐居。这时他收到了休谟给他的信，力邀他去英国避难。休谟读过卢梭的著作，对他很是推崇，而卢梭却不熟悉休谟的著作，只读过休谟的《英国史》，认为休谟是一位具有共和思想的人。现在卢梭走投无路，收到休谟的邀请，稍加考虑就同意了。其实休谟做出邀请卢梭的决定之前，那些法国启蒙哲人，他们大多都是休谟的朋友，却都是卢梭的敌人，就警告休谟，卢梭可不是什么容易相处之人，霍尔巴赫甚至告诉休谟：党您这是揽蛇入怀。媒

       

问：看来卢梭在法国知识人圈中人缘不佳。

答：是的，他和狄德罗闹翻了，伏尔泰对他刻薄之极，格里姆更是个挑拨是非的人，达兰贝尔因为戏剧问题和他打了一场激烈的笔仗。不过卢梭的性格有些偏执，太多疑，太容易臆想别人要迫害。因为他一生坎坷，确实受过不少苦，养成了一种过度的戒备心，和人相处不能宽容。今天还是朋友，明天却可能为一点小事立即翻脸，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卢梭的性格确实给他的命运带来许多麻烦。1766年1月的一个夜晚，天气恶劣，一艘邮轮从加萊驶往多佛，船上有几位乘客和一条狗，如果那天船出了意外，世界将损失两位大哲，那就是卢梭和休谟。和卢梭相反，休谟的人品是有口皆碑，格里姆说：党休谟先生就好比一条清澈透明的小溪，永远安闲自得又与世无争的流淌着。媒亚当ｷ斯密说：党无论生前身后，我一直把他视为一位高才大德之士，一个近乎完美的理想典范。媒这从休谟对卢梭的态度中也可看出来。自从休谟知道卢梭的困境，他就开始默默为他筹划一个完整的救助方案。他先是设想找人匿名出版卢梭的《音乐辞典》，暗中以版税支持卢梭。最后决定要卢梭去英国，设法让乔治国王给他一笔年金。但是在他们往英国的旅途中，两人挤在一间旅社休息，休谟睡着了，连续几次说梦话：党我逮住了卢梭媒(je tiens Jean-Jacques Rousseau)。他用的tenir这个动词有多意,这个词有媒抓住粕拿到媒的意思，tenir à 则是“在乎”的意思， 想必休谟想表达的意思是说，我在乎卢梭。可卢梭听了这句话却起了疑心，他猜疑成，我可逮着你了。这就让卢梭心中埋下了疑点。

                

问：休谟是英国人，他可能分不清这个词细微的用法。

答：可能是，不过一般人谁也不会在意，可偏偏卢梭生性多疑。其实还有一件休谟全然想不到的更大的事。一位住在巴黎的英国作家赫拉斯ｷ沃波尔曾经瞎编了一封信，假冒斐德烈二世，也就是当时的普鲁士国王斐德烈大帝给卢梭写了一封信，信中对卢梭大加嘲讽，这本是这位不知轻重的英国作家在法国文人圈中卖噱头的伎俩，但他偏偏把这编造的信各处散发。休谟在英国为卢梭四处奔走，帮他寻找住处，托人在乔治三世国王面前为卢梭说好话，希望国王能赐予卢梭终身年金，这可让卢梭免去经济方面的忧虑。但卢梭看到那封伪造的信件，找到休谟询问时，休谟否认他认识沃波尔，也不知道这封信。休谟的本意是想撇清关系，免得卢梭多疑，但卢梭又托休谟找个回英国的人，把他留在巴黎的书带回英国。休谟偏偏就推荐了伪造信件的沃波尔。卢梭就开始怀疑休谟和这封信有关，至少知情。他开始责怪休谟对他不忠实，结果休谟为了省麻烦却招了更大的麻烦。但休谟完全意识不到这一点，他仍然为卢梭的居所到处奔波。休谟好友威廉ｷ鲁哀记载，休谟整天为卢梭的事情往来奔波，忙得焦头烂额，就像一名失去自由的囚犯。当时，休谟的主要努力就是说服国王给卢梭一份年金，但在这个申请过程中，卢梭为许多鸡毛蒜皮的事和休谟生气。比如一位好心人为了让卢梭节省去伦敦的旅费，自己定了一辆车，却对卢梭说恰巧有一辆空车路过此地，可以把卢梭捎回伦敦，只需要一点点费用。但是，卢梭却清高的很，当他知道这车是专门为他准备的，他便觉得人家看不起他，和休谟大吵一顿。他还怀疑他的所有信件都被人拆过，似乎休谟在监视他。

 

问：这是典型的受迫害妄想狂啊。

答：显然卢梭心理上有一种病态。最后休谟给卢梭奔走多日的年金终于获得英王同意，但有一个条件，就是这笔钱要保密，不能对外公开。休谟作为一个英国臣民，对国王的恩典自然是尊重的，所以他强烈要求卢梭遵照获得年金的条款接受年金，并向国王致谢。可卢梭他一身傲骨，不愿意照章接受，反而认为这是休谟给他设的一个局，他表示现在心里很乱，要求过些时间再做答复。可休谟认为这太失礼。他催卢梭立即答应，因为拒绝是对王室的不恭敬。结果卢梭大怒，给休谟写了一封长长的绝交信，说你的朋友们想搞什么阴谋，你自己想搞什么阴谋我不在乎，我一生的名誉随你们糟蹋，我相信总有一天，人们会对我们两人做出公正裁判，至于你假惺惺的说为我争取物质的好处，我谢谢你，这件事就此结束，别再提了，我已决心不再和你打交道。休谟见信大怒，要求卢梭拿出证据来，说明自己要害他。从这件事本身可以看出卢梭真是党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媒。但这个冲突实在是一个清醒理智的人和一个心理症患者之争。休谟最大的错误就是他不理解卢梭的心理状态。他似乎完全忘了他自己的哲学对人类情感所做的那些阐述。于是，休谟给卢梭写信争辩，还专门把这些事情写了一本小册子，细细讲述事情的前因后果。

       

问：休谟是把卢梭当成一个一般人来对待了。

答：是的，他完全忽略了卢梭心理上的毛病和造成这些毛病的原因。而是从道德上猛批卢梭，说：党这个家伙显然是世界上最阴险最凶恶的人媒并后悔对卢梭的思想价值的赞美。卢梭和休谟之争是18世纪思想史上的一件大事，但换一个角度看，卢梭的浪漫主义哲学和休谟的经验主义哲学本来就有实质上的冲突，无论从认识论上还是从本体论上，这两派哲学的争执从未结束。不过，你是什么性情的人，差不多就会选择什么样的哲学，卢梭与休谟性格上的冲突反映在哲学与道德观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