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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本大洋的動物世界——《羅浮宮的貓》和《竹光侍》中的動物元素【黃宗潔書評—動物與環境:命運交織的共同體S01EP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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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宗潔書評\u3000動物與環境:命運交織的共同體S01E01】松本大洋的動物世界——《羅浮宮的貓》和《竹光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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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這一集節目,要和聽眾朋友們分享,漫畫家松本大洋的《羅浮宮的貓》和《竹光侍》這兩本書的動物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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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2003年開始的「當羅浮宮遇見漫畫」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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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介紹《羅浮宮的貓》之前,或許有必要先簡單介紹這個由羅浮宮所推動,從2003年開始的「當羅浮宮遇見漫畫」計畫。接受邀請的漫畫家,會得到羅浮宮所開出的一張「空白支票」,實現他們例如夜宿羅浮宮之類的願望,再透過「一幅作品、一系列收藏或羅浮宮的一間展示間,創造屬於他自己的『歷史/故事』」,藉此「建立博物館、典藏品、參觀者與藝術家的當代觀點四者間的對話」(註1)。透過這個有趣的企劃,長期以來被視為難以相提並論的漫畫與博物館,因此得到了連結的可能。首位獲邀合作的漫畫家德魁西(Nicolas de Crécy),交出《衝出冰河紀》這部結合科幻元素的作品,未來世界的探險隊成員基因狗「浩克」,無意中闖入冰封在地底的羅浮宮遺跡,展品們七嘴八舌地自道身世,有如狗狗版的「博物館驚魂夜」,充滿奇想與幽默的敘事,成功揭開了博物館與漫畫家跨界對話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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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儘管目前已有若干精彩的作品出版,也逐漸有其他美術館起而效尤,「漫畫可以被稱為藝術嗎?」恐怕仍然是許多人內心會浮現的質疑。因此,這個系列的總監與策展人德瓦(Fabrice Douar)在訪談時就強調,將漫畫與博物館連結在一起,不只是希望吸引年輕觀眾,更是為了「透過羅浮宮來認可漫畫這門過去不被藝術圈認可的藝術。」(註2)當然,這不表示漫畫需要透過羅浮宮的認可才能證明它的自身價值,但這個計畫的開展,無疑提供了重新看待漫畫的一個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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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漫畫家來說,以羅浮宮為主題進行創作的最大挑戰,或許不在於外界如何定義他們的作品,而是「羅浮宮三寶」:〈蒙娜麗莎〉〈勝利女神像〉和〈米羅的維納斯〉實在太知名,該如何迴避這幾個人們耳熟能詳的作品,或是在以她們為素材的前提下,開發出別具新意的方向?事實上,光是觀察漫畫中如何調侃或感嘆觀眾只對蒙娜麗莎情有獨鍾這件事就很有趣。獲邀合作的漫畫家們,發揮各自的想像力與創造力,選擇與羅浮宮對話的不同方式,這些風格各異的作品,不只顛覆讀者對漫畫的刻板印象,也讓人們對羅浮宮有了更多的好奇與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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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個畫框、每一個雕像,都如同一個邀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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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例來說,達文多(Étienne Davodeau)的作品《斜眼小狗》,描述羅浮宮警衛法畢安,某天被女友的家人提出一個為難的請求:將他們高祖父的作品──一張咧著嘴鬥雞眼小狗的畫像,帶到羅浮宮展示。達文多以寫實的筆法帶出一個有趣的議題:誰可以決定,又是如何決定一幅畫值得掛在博物館中?又或者浦沢直樹的《夢印》,描述一對窮途末路的父女,受託讓維梅爾〈編織蕾絲的女工〉「暫時消失」,神祕的委託人還要求將某樣東西放進羅浮宮裡。餽贈與偷盜看似逆向,卻殊途同歸地讓我們看到博物館所承載的,牽涉金錢、名聲與夢想等各式各樣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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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這些作品還有一個重要的意義,就是透過漫畫家的選擇,讓羅浮宮某些較少被注意到的館藏,得到一個重新被讀者認真凝視的機會。例如在《斜眼小狗》書中,就特別提起馬里斯.格哈內〈圖書館內安坐的聖方士華〉這幅因為展示位置離名畫〈梅杜薩之筏〉太近,導致乏人問津的「可憐的畫」(頁137)。漫畫創作不是導覽手冊,更非展品介紹,但毫無疑問的是,這些漫畫成為通往博物館、通往展覽品的另類入口,無論在書中扮演串連情節發展的角色,或僅僅作為「背景」呈現,都有可能觸發讀者進一步去查詢、認識的興趣。換句話說,每一個畫框、每一個雕像,都如同一個邀請,有心的讀者自可按圖索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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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的是,松本大洋《羅浮宮的貓》當中的核心設定之一,正是所謂的「入畫者」──能夠聽見畫的聲音,居於畫中之境的少數人,以及少數貓。當然,進入畫作之中的想像與設定並不罕見,黑澤明的經典電影《夢》其中一段,便是畫家進到畫中遇見梵谷本人的故事。但《羅浮宮的貓》當中「入畫」的概念,有著更多重的意義。比如貓咪雪子一開始在情急之下跳進去的那幅畫,松本大洋並未特別標註畫名,也並未對該作品進行任何敘述,老警衛馬歇爾只說了一句「那傢伙躲到這裡面去了。」(上冊頁76)但讀者可以從畫框上寫著POTTER的線索,確認這幅畫著幾隻牛的作品,是荷蘭畫家波特在1952年所繪的〈牧場〉(The Meadow),這是前述讀者按圖索驥層次的「入畫」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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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恆地活在畫作裡,是一種祝福,還是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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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故事中的「入畫者」,更是推動劇情發展的重要懸念。馬歇爾堅信失蹤50年的姊姊愛麗塔,是到畫裡去了,擔任警衛的他,卻始終找不到關鍵的那幅畫。什麼樣的畫,有著小孩的隊伍、祭典的氛圍,而且讓人想活在這幅畫裡面?導覽員賽希爾在得知馬歇爾的遭遇後,根據上述有限的線索,開始了一場「尋畫」之旅。而松本大洋高明之處,在於他並未浪漫化「入畫」這個設定,在馬歇爾的記憶中,姊姊最喜歡的那幅畫,裡面每個小孩看起來都興高采烈的,他卻莫名覺得「有些悲傷」,甚至有點可怕。(上冊頁153)永恆地活在畫作裡,是一種祝福,還是詛咒?在松本大洋的世界裡,這類問題的答案多半不是非黑即白的二選一,而更接近「以上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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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松本大洋的作品向來具有強烈的對比特質,早期的代表作《惡童當街》兩個主角就分別叫小黑和小白,但即使在這麼「黑白分明」的設定中,他也一直保留著某種渾沌的空間,到了《竹光侍》,他對每一個角色的刻畫,更如同小說家吳明益形容的,已走出「光與闇的反襯」,達到「光中存闇,闇裡有光」(註3)的細膩與複雜。若由這個角度來思考故事中「入畫者」為何保有永恆的孩童形象,就會發現恐怕並非典型歌頌「純真之心」或「童稚之眼」的安排,而是同時帶有正面與負面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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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面,能傾聽畫中聲音,代表入畫者保持著感官的敏銳度,這確實是兒童所擁有的珍貴能力與特質之一,還沒有被既定價值觀制約的童年時期,我們對於色彩的想像力比較豐富,訴諸更直觀的感受與判斷,也不會用既定框架去定義美醜。相較於成人觀眾會注意畫作「知名與否」或是在藝術史上的地位,兒童和畫作的互動,顯然是一種更為個人化的主觀好惡,因此設定為某些兒童擁有進入畫作的能力,似乎順理成章。但耐人尋味的是,松本大洋讓擁有此種能力的兒童──無論這個「兒童」指的是人類還是動物──都會永遠被「停格」在兒童的狀態裡。這就與一般兒童文學中,對動物和兒童關係的想像有著相當大的差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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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本大洋讓主角雪子明明已成年,卻擁有幼貓的型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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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物在兒童文學,甚至一般社會的認知裡,時常被當成廣義的「兒童」來看待,尤其貓狗,無論幾歲都被視為飼主的「毛小孩」,在理解動物的智能時,我們也常用「相當於幾歲兒童的智力」來想像動物。但這造成一個結果,就是動物被幼齡化,同時也縮限了人對動物的認知和想像。當然,幼齡化的意思並非我們理智上不知道動物也會成年,兒童文學或卡通當中也有許多成年動物的角色,但牠們往往是動物主角的父母(而且還時常很快就遭遇不測),除了少數例子之外,動物長輩的「戲份」通常並不太多。許多被豢養的動物一旦成年並且不再「可愛」之後,就遭到人類棄養,更可看出人們或許有意無意地,期待動物「停格」在童年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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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松本大洋讓主角雪子明明已成年,卻擁有幼貓的型態,是一個非常有趣的設定,表面上看來,這似乎符合了某種市場的期待,讓雪白的幼貓作為動物主角,是相當討喜的形象。但另一方面,他讓羅浮宮的貓群在牠們自己的社會階級和族群中,有著各自不同的身心年齡,讓動物不再被廣義的幼齡化想像束縛。透過人類視角和擬人化的動物視角兩種層次,勾勒出雪子和同伴因為牠的「長不大」,需要面對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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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實世界中的人性與動物性,都難以一言蔽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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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開始,混在遊客中一起聽導覽的雪子,就引起了賽希爾的注意,而這顯然不是牠第一次這麼做。就馬歇爾的角度來說,在閣樓餵貓無疑是件需要低調的事,因此他一面餵貓,一面對著貓老大說話,希望牠好好看著雪子,免得萬一被發現,是會被趕走的。至於貓群的態度,雖然因年齡性格各有不同,但雪子的行為確實可能讓其他貓的存在一併曝光,就像牠的朋友蜘蛛說的:「你總是想幹嘛就幹嘛吧?想看那些畫啊石頭的,怎麼憋也憋不住……藍鬍子很生氣喔,說因為你的關係,害大家處境都很危險。」(上冊頁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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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求自我和接受團體生活的約束與框架,並不必然衝突,也不表示松本大洋批評這樣的價值觀,在此想強調的是,他並未落入典型浪漫化或英雄化「自我追尋」的窠臼,而是清楚地呈現出每一種選擇都有代價,而且這個代價有可能是由其他人(在故事中,也可能是其他貓)來承擔──比如愛麗塔讓馬歇爾承受了50年的孤單與迷惘,而雪子則讓好友瘦竹竿一度身陷險境。永恆的童年,或者永恆地活在如夢般的畫作中,隔絕了痛苦、傷心與死亡,但也隔絕了時間與愛;成長,則以遺忘夢境作為交換。沒有哪一種選擇是「錯」的,但各有各的代價。光與闇、善與惡、祝福與詛咒是共生並存的,典型的「英雄」或「反派」,是童話故事裡才會出現的設定,真實世界中的人性與動物性,都難以一言蔽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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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造成傷害的,不必是「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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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特質,在貓咪「鋸子」的身上最能充分凸顯。被人類拋棄而來到羅浮宮的牠,充滿了對外面世界的恐懼與不信任,松本大洋把鋸子的形象畫得瘦長陰森,對可能連累眾貓的雪子,鋸子甚至起了殺機,但最後在遇到狗的攻擊時,卻又是牠衝出來保護了雪子。在傳統的卡通模式當中,若把雪子當成單一主角,則鋸子可能會被刻畫成不懷好意的反派;若將貓群當成廣義的主角,那麼殺了鋸子的狗就是帶來威脅的邪惡存在。但松本大洋讓我們看到的,是一個不帶評價的,真實世界隨時會發生的衝突模式,或者說,生存在戶外的貓得面對的各種風險。那隻狗,是隻掙脫了人類牽繩的狗,我們甚至可以透過飼主的呼喚知道牠的名字,尤里西斯。會造成傷害的,不必是「惡魔」(這樣說並不表示傷害不存在或可以無視);但就算眾人眼中如魔鬼般可怕的存在,也不代表他的內心沒有柔軟之處。這個特色在《竹光侍》當中的刺客木久地身上,最能清楚看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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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故事中,木久地的形象是一個惡鬼般的男人,高大醜陋、殺人不眨眼,連他自己都形容自己是「披著人皮的怪物」。但這樣的木久地,卻非常反差地養著一隻取名為「飯」的小老鼠。對從小貧困的他來說,飯是「世界上最美的東西」,因此,即使在一般人眼中,這隻老鼠又大又「噁心」,但對他來說,他最心愛的寵物值得飯這個最美的名字。直到最終的決鬥,木久地唯一的牽掛仍然只有飯,擔心自己的血會讓深愛的飯身體髒掉。飯早已遠遠超越了寵物的世俗定義,牠宛如木久地的小小分身,不只形影不離,連許多動作都「神同步」。但如果把木久地刻畫成對所有動物都一視同仁,某程度上或許也只是重複另一種「反差」的窠臼,因此,閱讀松本大洋有趣的地方,就在於所謂「光中存闇,闇裡有光」的狀態,不是一種固定比例的「好人成分」或「壞人成分」的多寡,而是如潮水的起落。同一個木久地,會冒險相救陷入泥沼中的馬,也會用木屐丟狗,或是在一隻小狗對他吠叫時,在腦海中想像將牠的頭一刀割下的畫面,這並不衝突,而是因為人性從來無法套入幾個簡單的形容詞當中。也因為如此,刀光劍影的《竹光侍》,卻是一部無比溫柔的漫畫,無論篇幅再少或甚至看似負面的角色,松本大洋都讓我們看見了其中偶然閃現的微光。\u3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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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獺少女的憤怒裡,或許也埋藏著松本大洋的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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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江戶時期的故事背景,讓《竹光侍》當中萬物有靈的世界顯得更為順理成章,松本大洋對動物的塑造在這部作品也有了更全面的呈現。在早期作品中,仍然更接近背景般穿插在畫面中的沉默動物,在此都有了獨特的聲音與個性。有些時候,牠們仍然是人類視野中,只會發出喵喵或汪汪聲路過的動物,但松本大洋更常讓牠們成為眾聲喧嘩的一部分,在人們對話的時候,牠們也同樣自在地在聊天與評論周遭的人事,比如一直抱怨風中有血腥味的黑貓和黑狗,或是在內心抱怨主人嗓門真大的馬,就算毛蟲,也會一面嚼著樹葉一面自言自語地說著「我就快要變成蝴蝶囉」。除此之外,牠們也有著各自的欲望和夢境,生活簡單的花貓,夢境中只有簡單的圖像,有時是魚,有時是飛翔的鳥;喜歡旅行的黑狗,臨終前則夢見自己快樂地在花叢中奔跑,想著「我也能飛上天」。而黑貓在聽了黑狗講述「美到會錯認為黃泉」的日光東照宮後,始終嚮往著遠方,最後決定趁自己還走得動的時候,去看看黑狗說過的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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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小小的細節,都不影響故事的主線情節推進,但穿插其中的動物們就如同四季的流轉一般,逐漸成長、老去、死亡,牠們的存在不只為作品增添更豐富的元素,也提醒讀者,動物同樣是構成這江戶日常的一部分,少了牠們,世界就不完整。一如主角之一的勘吉,某日遇到的水獺少女,父母都被漁夫殺死的她化為人形,憤怒地對著江邊大喊:「誰說魚都是你們的!」世界並不只是我們的,只可惜很多人總是忘了這簡單的事實。水獺少女的憤怒裡,或許也埋藏著松本大洋的傷感,畢竟,在2012年被宣布滅絕的日本水獺,如今只能活在江戶時期的傳說裡。(註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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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個傷痕累累的世界,充滿了各種遺憾與缺陷。儘管如此,活在其中,仍然有著許多值得追求與期待的事物。就像《Sunny》當中育幼院的院童們,儘管各自帶著各自的傷痕,還是想像著未來的各種可能。但我認為松本大洋更想強調的,是每一個有限的生命,在有缺陷的選擇或宿命中,都還是能夠找到那一瞬之光。就像《羅浮宮的貓》裡面那隻總是呵呵笑,喜歡看雪子打哈欠的蜘蛛,在短暫的生命結束前,儘管雪子拒絕了牠「打個哈欠給我看」的要求,依然豁達地呵呵呵地笑著。而雪子在牠死後,一方面遺憾地想著「早知道就打個哈欠給他看」,但還是非常務實地,把蜘蛛放進嘴裡嚼了起來。這是松本大洋的動物世界,不耽溺、不濫情,沒有道德判斷,但在每一個畫面的互動中,我們因此感受到一種非常切實的,「世界還是會持續流動運轉下去」(上冊,頁111)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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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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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Fabrice Douar〈策展人前言〉,Nicolas de Crécy著,喬一樵譯:《衝出冰河紀》頁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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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訪談內容請參閱https://okapi.books.com.tw/article/12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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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收錄於《竹光侍》第八冊書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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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在2017年,日本再現水獺蹤跡,但專家認為不能排除是從韓國游到日本的歐亞水獺,2019年,日本成立亞洲水獺保育協會。可參閱https://pets.ettoday.net/news/1002105,http://www.tanews.org.tw/info/176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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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回「黃宗潔書評—動物與環境:命運交織的共同體」節目,我將和大家聊聊,一部兒童文學、動物文學的經典——英國作家安娜.史威爾的《黑神駒》,歡迎收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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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宗潔書評\u3000動物與環境:命運交織的共同體S01E01】松本大洋的動物世界——《羅浮宮的貓》和《竹光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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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這一集節目,要和聽眾朋友們分享,漫畫家松本大洋的《羅浮宮的貓》和《竹光侍》這兩本書的動物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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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2003年開始的「當羅浮宮遇見漫畫」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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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介紹《羅浮宮的貓》之前,或許有必要先簡單介紹這個由羅浮宮所推動,從2003年開始的「當羅浮宮遇見漫畫」計畫。接受邀請的漫畫家,會得到羅浮宮所開出的一張「空白支票」,實現他們例如夜宿羅浮宮之類的願望,再透過「一幅作品、一系列收藏或羅浮宮的一間展示間,創造屬於他自己的『歷史/故事』」,藉此「建立博物館、典藏品、參觀者與藝術家的當代觀點四者間的對話」(註1)。透過這個有趣的企劃,長期以來被視為難以相提並論的漫畫與博物館,因此得到了連結的可能。首位獲邀合作的漫畫家德魁西(Nicolas de Crécy),交出《衝出冰河紀》這部結合科幻元素的作品,未來世界的探險隊成員基因狗「浩克」,無意中闖入冰封在地底的羅浮宮遺跡,展品們七嘴八舌地自道身世,有如狗狗版的「博物館驚魂夜」,充滿奇想與幽默的敘事,成功揭開了博物館與漫畫家跨界對話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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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儘管目前已有若干精彩的作品出版,也逐漸有其他美術館起而效尤,「漫畫可以被稱為藝術嗎?」恐怕仍然是許多人內心會浮現的質疑。因此,這個系列的總監與策展人德瓦(Fabrice Douar)在訪談時就強調,將漫畫與博物館連結在一起,不只是希望吸引年輕觀眾,更是為了「透過羅浮宮來認可漫畫這門過去不被藝術圈認可的藝術。」(註2)當然,這不表示漫畫需要透過羅浮宮的認可才能證明它的自身價值,但這個計畫的開展,無疑提供了重新看待漫畫的一個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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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漫畫家來說,以羅浮宮為主題進行創作的最大挑戰,或許不在於外界如何定義他們的作品,而是「羅浮宮三寶」:〈蒙娜麗莎〉〈勝利女神像〉和〈米羅的維納斯〉實在太知名,該如何迴避這幾個人們耳熟能詳的作品,或是在以她們為素材的前提下,開發出別具新意的方向?事實上,光是觀察漫畫中如何調侃或感嘆觀眾只對蒙娜麗莎情有獨鍾這件事就很有趣。獲邀合作的漫畫家們,發揮各自的想像力與創造力,選擇與羅浮宮對話的不同方式,這些風格各異的作品,不只顛覆讀者對漫畫的刻板印象,也讓人們對羅浮宮有了更多的好奇與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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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個畫框、每一個雕像,都如同一個邀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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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例來說,達文多(Étienne Davodeau)的作品《斜眼小狗》,描述羅浮宮警衛法畢安,某天被女友的家人提出一個為難的請求:將他們高祖父的作品──一張咧著嘴鬥雞眼小狗的畫像,帶到羅浮宮展示。達文多以寫實的筆法帶出一個有趣的議題:誰可以決定,又是如何決定一幅畫值得掛在博物館中?又或者浦沢直樹的《夢印》,描述一對窮途末路的父女,受託讓維梅爾〈編織蕾絲的女工〉「暫時消失」,神祕的委託人還要求將某樣東西放進羅浮宮裡。餽贈與偷盜看似逆向,卻殊途同歸地讓我們看到博物館所承載的,牽涉金錢、名聲與夢想等各式各樣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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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這些作品還有一個重要的意義,就是透過漫畫家的選擇,讓羅浮宮某些較少被注意到的館藏,得到一個重新被讀者認真凝視的機會。例如在《斜眼小狗》書中,就特別提起馬里斯.格哈內〈圖書館內安坐的聖方士華〉這幅因為展示位置離名畫〈梅杜薩之筏〉太近,導致乏人問津的「可憐的畫」(頁137)。漫畫創作不是導覽手冊,更非展品介紹,但毫無疑問的是,這些漫畫成為通往博物館、通往展覽品的另類入口,無論在書中扮演串連情節發展的角色,或僅僅作為「背景」呈現,都有可能觸發讀者進一步去查詢、認識的興趣。換句話說,每一個畫框、每一個雕像,都如同一個邀請,有心的讀者自可按圖索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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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的是,松本大洋《羅浮宮的貓》當中的核心設定之一,正是所謂的「入畫者」──能夠聽見畫的聲音,居於畫中之境的少數人,以及少數貓。當然,進入畫作之中的想像與設定並不罕見,黑澤明的經典電影《夢》其中一段,便是畫家進到畫中遇見梵谷本人的故事。但《羅浮宮的貓》當中「入畫」的概念,有著更多重的意義。比如貓咪雪子一開始在情急之下跳進去的那幅畫,松本大洋並未特別標註畫名,也並未對該作品進行任何敘述,老警衛馬歇爾只說了一句「那傢伙躲到這裡面去了。」(上冊頁76)但讀者可以從畫框上寫著POTTER的線索,確認這幅畫著幾隻牛的作品,是荷蘭畫家波特在1952年所繪的〈牧場〉(The Meadow),這是前述讀者按圖索驥層次的「入畫」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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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恆地活在畫作裡,是一種祝福,還是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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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故事中的「入畫者」,更是推動劇情發展的重要懸念。馬歇爾堅信失蹤50年的姊姊愛麗塔,是到畫裡去了,擔任警衛的他,卻始終找不到關鍵的那幅畫。什麼樣的畫,有著小孩的隊伍、祭典的氛圍,而且讓人想活在這幅畫裡面?導覽員賽希爾在得知馬歇爾的遭遇後,根據上述有限的線索,開始了一場「尋畫」之旅。而松本大洋高明之處,在於他並未浪漫化「入畫」這個設定,在馬歇爾的記憶中,姊姊最喜歡的那幅畫,裡面每個小孩看起來都興高采烈的,他卻莫名覺得「有些悲傷」,甚至有點可怕。(上冊頁153)永恆地活在畫作裡,是一種祝福,還是詛咒?在松本大洋的世界裡,這類問題的答案多半不是非黑即白的二選一,而更接近「以上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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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松本大洋的作品向來具有強烈的對比特質,早期的代表作《惡童當街》兩個主角就分別叫小黑和小白,但即使在這麼「黑白分明」的設定中,他也一直保留著某種渾沌的空間,到了《竹光侍》,他對每一個角色的刻畫,更如同小說家吳明益形容的,已走出「光與闇的反襯」,達到「光中存闇,闇裡有光」(註3)的細膩與複雜。若由這個角度來思考故事中「入畫者」為何保有永恆的孩童形象,就會發現恐怕並非典型歌頌「純真之心」或「童稚之眼」的安排,而是同時帶有正面與負面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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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面,能傾聽畫中聲音,代表入畫者保持著感官的敏銳度,這確實是兒童所擁有的珍貴能力與特質之一,還沒有被既定價值觀制約的童年時期,我們對於色彩的想像力比較豐富,訴諸更直觀的感受與判斷,也不會用既定框架去定義美醜。相較於成人觀眾會注意畫作「知名與否」或是在藝術史上的地位,兒童和畫作的互動,顯然是一種更為個人化的主觀好惡,因此設定為某些兒童擁有進入畫作的能力,似乎順理成章。但耐人尋味的是,松本大洋讓擁有此種能力的兒童──無論這個「兒童」指的是人類還是動物──都會永遠被「停格」在兒童的狀態裡。這就與一般兒童文學中,對動物和兒童關係的想像有著相當大的差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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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本大洋讓主角雪子明明已成年,卻擁有幼貓的型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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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物在兒童文學,甚至一般社會的認知裡,時常被當成廣義的「兒童」來看待,尤其貓狗,無論幾歲都被視為飼主的「毛小孩」,在理解動物的智能時,我們也常用「相當於幾歲兒童的智力」來想像動物。但這造成一個結果,就是動物被幼齡化,同時也縮限了人對動物的認知和想像。當然,幼齡化的意思並非我們理智上不知道動物也會成年,兒童文學或卡通當中也有許多成年動物的角色,但牠們往往是動物主角的父母(而且還時常很快就遭遇不測),除了少數例子之外,動物長輩的「戲份」通常並不太多。許多被豢養的動物一旦成年並且不再「可愛」之後,就遭到人類棄養,更可看出人們或許有意無意地,期待動物「停格」在童年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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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松本大洋讓主角雪子明明已成年,卻擁有幼貓的型態,是一個非常有趣的設定,表面上看來,這似乎符合了某種市場的期待,讓雪白的幼貓作為動物主角,是相當討喜的形象。但另一方面,他讓羅浮宮的貓群在牠們自己的社會階級和族群中,有著各自不同的身心年齡,讓動物不再被廣義的幼齡化想像束縛。透過人類視角和擬人化的動物視角兩種層次,勾勒出雪子和同伴因為牠的「長不大」,需要面對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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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實世界中的人性與動物性,都難以一言蔽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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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開始,混在遊客中一起聽導覽的雪子,就引起了賽希爾的注意,而這顯然不是牠第一次這麼做。就馬歇爾的角度來說,在閣樓餵貓無疑是件需要低調的事,因此他一面餵貓,一面對著貓老大說話,希望牠好好看著雪子,免得萬一被發現,是會被趕走的。至於貓群的態度,雖然因年齡性格各有不同,但雪子的行為確實可能讓其他貓的存在一併曝光,就像牠的朋友蜘蛛說的:「你總是想幹嘛就幹嘛吧?想看那些畫啊石頭的,怎麼憋也憋不住……藍鬍子很生氣喔,說因為你的關係,害大家處境都很危險。」(上冊頁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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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求自我和接受團體生活的約束與框架,並不必然衝突,也不表示松本大洋批評這樣的價值觀,在此想強調的是,他並未落入典型浪漫化或英雄化「自我追尋」的窠臼,而是清楚地呈現出每一種選擇都有代價,而且這個代價有可能是由其他人(在故事中,也可能是其他貓)來承擔──比如愛麗塔讓馬歇爾承受了50年的孤單與迷惘,而雪子則讓好友瘦竹竿一度身陷險境。永恆的童年,或者永恆地活在如夢般的畫作中,隔絕了痛苦、傷心與死亡,但也隔絕了時間與愛;成長,則以遺忘夢境作為交換。沒有哪一種選擇是「錯」的,但各有各的代價。光與闇、善與惡、祝福與詛咒是共生並存的,典型的「英雄」或「反派」,是童話故事裡才會出現的設定,真實世界中的人性與動物性,都難以一言蔽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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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造成傷害的,不必是「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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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特質,在貓咪「鋸子」的身上最能充分凸顯。被人類拋棄而來到羅浮宮的牠,充滿了對外面世界的恐懼與不信任,松本大洋把鋸子的形象畫得瘦長陰森,對可能連累眾貓的雪子,鋸子甚至起了殺機,但最後在遇到狗的攻擊時,卻又是牠衝出來保護了雪子。在傳統的卡通模式當中,若把雪子當成單一主角,則鋸子可能會被刻畫成不懷好意的反派;若將貓群當成廣義的主角,那麼殺了鋸子的狗就是帶來威脅的邪惡存在。但松本大洋讓我們看到的,是一個不帶評價的,真實世界隨時會發生的衝突模式,或者說,生存在戶外的貓得面對的各種風險。那隻狗,是隻掙脫了人類牽繩的狗,我們甚至可以透過飼主的呼喚知道牠的名字,尤里西斯。會造成傷害的,不必是「惡魔」(這樣說並不表示傷害不存在或可以無視);但就算眾人眼中如魔鬼般可怕的存在,也不代表他的內心沒有柔軟之處。這個特色在《竹光侍》當中的刺客木久地身上,最能清楚看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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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故事中,木久地的形象是一個惡鬼般的男人,高大醜陋、殺人不眨眼,連他自己都形容自己是「披著人皮的怪物」。但這樣的木久地,卻非常反差地養著一隻取名為「飯」的小老鼠。對從小貧困的他來說,飯是「世界上最美的東西」,因此,即使在一般人眼中,這隻老鼠又大又「噁心」,但對他來說,他最心愛的寵物值得飯這個最美的名字。直到最終的決鬥,木久地唯一的牽掛仍然只有飯,擔心自己的血會讓深愛的飯身體髒掉。飯早已遠遠超越了寵物的世俗定義,牠宛如木久地的小小分身,不只形影不離,連許多動作都「神同步」。但如果把木久地刻畫成對所有動物都一視同仁,某程度上或許也只是重複另一種「反差」的窠臼,因此,閱讀松本大洋有趣的地方,就在於所謂「光中存闇,闇裡有光」的狀態,不是一種固定比例的「好人成分」或「壞人成分」的多寡,而是如潮水的起落。同一個木久地,會冒險相救陷入泥沼中的馬,也會用木屐丟狗,或是在一隻小狗對他吠叫時,在腦海中想像將牠的頭一刀割下的畫面,這並不衝突,而是因為人性從來無法套入幾個簡單的形容詞當中。也因為如此,刀光劍影的《竹光侍》,卻是一部無比溫柔的漫畫,無論篇幅再少或甚至看似負面的角色,松本大洋都讓我們看見了其中偶然閃現的微光。\u3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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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獺少女的憤怒裡,或許也埋藏著松本大洋的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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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江戶時期的故事背景,讓《竹光侍》當中萬物有靈的世界顯得更為順理成章,松本大洋對動物的塑造在這部作品也有了更全面的呈現。在早期作品中,仍然更接近背景般穿插在畫面中的沉默動物,在此都有了獨特的聲音與個性。有些時候,牠們仍然是人類視野中,只會發出喵喵或汪汪聲路過的動物,但松本大洋更常讓牠們成為眾聲喧嘩的一部分,在人們對話的時候,牠們也同樣自在地在聊天與評論周遭的人事,比如一直抱怨風中有血腥味的黑貓和黑狗,或是在內心抱怨主人嗓門真大的馬,就算毛蟲,也會一面嚼著樹葉一面自言自語地說著「我就快要變成蝴蝶囉」。除此之外,牠們也有著各自的欲望和夢境,生活簡單的花貓,夢境中只有簡單的圖像,有時是魚,有時是飛翔的鳥;喜歡旅行的黑狗,臨終前則夢見自己快樂地在花叢中奔跑,想著「我也能飛上天」。而黑貓在聽了黑狗講述「美到會錯認為黃泉」的日光東照宮後,始終嚮往著遠方,最後決定趁自己還走得動的時候,去看看黑狗說過的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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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小小的細節,都不影響故事的主線情節推進,但穿插其中的動物們就如同四季的流轉一般,逐漸成長、老去、死亡,牠們的存在不只為作品增添更豐富的元素,也提醒讀者,動物同樣是構成這江戶日常的一部分,少了牠們,世界就不完整。一如主角之一的勘吉,某日遇到的水獺少女,父母都被漁夫殺死的她化為人形,憤怒地對著江邊大喊:「誰說魚都是你們的!」世界並不只是我們的,只可惜很多人總是忘了這簡單的事實。水獺少女的憤怒裡,或許也埋藏著松本大洋的傷感,畢竟,在2012年被宣布滅絕的日本水獺,如今只能活在江戶時期的傳說裡。(註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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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個傷痕累累的世界,充滿了各種遺憾與缺陷。儘管如此,活在其中,仍然有著許多值得追求與期待的事物。就像《Sunny》當中育幼院的院童們,儘管各自帶著各自的傷痕,還是想像著未來的各種可能。但我認為松本大洋更想強調的,是每一個有限的生命,在有缺陷的選擇或宿命中,都還是能夠找到那一瞬之光。就像《羅浮宮的貓》裡面那隻總是呵呵笑,喜歡看雪子打哈欠的蜘蛛,在短暫的生命結束前,儘管雪子拒絕了牠「打個哈欠給我看」的要求,依然豁達地呵呵呵地笑著。而雪子在牠死後,一方面遺憾地想著「早知道就打個哈欠給他看」,但還是非常務實地,把蜘蛛放進嘴裡嚼了起來。這是松本大洋的動物世界,不耽溺、不濫情,沒有道德判斷,但在每一個畫面的互動中,我們因此感受到一種非常切實的,「世界還是會持續流動運轉下去」(上冊,頁111)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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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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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Fabrice Douar〈策展人前言〉,Nicolas de Crécy著,喬一樵譯:《衝出冰河紀》頁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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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訪談內容請參閱https://okapi.books.com.tw/article/12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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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收錄於《竹光侍》第八冊書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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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在2017年,日本再現水獺蹤跡,但專家認為不能排除是從韓國游到日本的歐亞水獺,2019年,日本成立亞洲水獺保育協會。可參閱https://pets.ettoday.net/news/1002105,http://www.tanews.org.tw/info/176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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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回「黃宗潔書評—動物與環境:命運交織的共同體」節目,我將和大家聊聊,一部兒童文學、動物文學的經典——英國作家安娜.史威爾的《黑神駒》,歡迎收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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